第382章 意外来稿
类别:
女生频道
作者:
长夜风过字数:4255更新时间:25/04/27 01:01:15
接下来的几天就有些“无聊”了,张潮例行公事般参与了角川书店为《原乡》举行的盛大首发仪式,活动地点放在东京涩谷区代官山茑屋书店。
这家茑屋书店和其他分店不同,由三座建筑物连贯构成,内设有星巴克咖啡、餐厅、照相器材店等设施,是一家实践「BOOK & CAFE」理念的书店,是附近的地标性建筑……
当然这对张潮来说全无吸引力,在配合角川书店完成了首发仪式后,又进行了3小时左右的签售,让来到现场的书迷都满意而归。
第二天,张潮又来到位于东京池袋的「淳久堂书店」进行签售活动。只不过这次只签了一个多小时张潮的手指、手腕忽然酸痛不已,连笔都捉不稳,不得已匆匆结束行程。
角川历彦非常紧张,立刻指挥手下把张潮送到了东京最好的医院「东京大学附属医院」进行治疗。
医生的诊断很简单:“近期书写太多导致了手指、手腕的韧带、关节囊损伤,没有特别的治疗办法,建议好好休息就能恢复。”
张潮想想看,最近连续在国内、美国、日本进行了多场签售活动,对他这个“键盘侠”的手来说,确实是个沉重的负担。
不过这也有好处,他顺势就推掉了后面的活动,自己买了票就溜回了国内,只不过没有告诉任何自己坐的是哪趟航班,到底是回了燕京还是福海。
虽然有个戏剧性的结尾,但无论如何,《原乡》在全世界最主要的三个出版市场,都完成了惊艳的亮相,不仅数量惊人的首印在很短时间内就售罄,加印的数量也超乎了出版社的预料。
在日本,角川书店很快发现自己预先加印的20万册远远不能满足读者的需求,又连续加印了3次共40万册,才勉强让各地书店的书架上不至于一本《原乡》也没有。
就这样,《原乡》在日本的销量也正式冲破了100万册。
2007年11月19日,世界最大的互联网书商「亚马逊」,公布了划时代的电纸书阅读器——「Kindle」。
这部售价399美元的数码产品,在短短5个半小时内就卖掉了第一批共计5万台的备货,而之所以这么畅销,有分析师认为正是因为其搭载的「首发作品」中包含了张潮的《原乡》。
如果没有这部现象级的加持,很难想象这么一台体型笨重、系统迟缓、分辨率低、内存容量仅有256m,还不支持WIFI的电子产品,会有什么傻子买。
据说亚马逊说服张潮让《原乡》在Kindle发布,给出的代价是80%的版税,和50万美金的保底——这更加坐实了是《原乡》让Kindle畅销的猜测。
于此同时,韩国、西班牙、法国、德国等国家的出版社,也纷纷伸来橄榄枝。不过这些张潮统统都推给了许蕊雅,她现在已经是「潮汐文化」翻译和海外推广部门的老大,让她去头疼好了。
现象级的销量,当然也引发了现象级的讨论。大家关注的焦点不仅仅是《原乡》写得到底有多好,更是《原乡》为什么能卖得这么好。
毕竟现在是21世纪,“严肃文学”或者“纯文学”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在衰退,而不只是在中国。
即使是在“纯文学”发展最好的单一市场日本,除了村上春树以外,几乎没有哪个纯文学作家的作品销量能长期维持在20万册这条线以上的。
例如一度与村上春树并称“双村上”的村上龙,只有一部《接近无限透明的蓝》创造了30年销售350万册的奇迹,其余作品加起来也不及这一部。
日本如此,其他国家还远远不如它。
法国有400种文学刊物,最大的一家发行量才1500份;美国甚至没有纯文学杂志,都是在综合性杂志上刊登文学作品,《纽约客》上通常是两个短篇加上几首诗歌;英国销量最好的纯文学期刊《格兰塔》,最高峰也不过5万份。
这种现象还是颇让业内人士焦虑。
不过一番讨论过后,结论却让大部分人绝望:《原乡》畅销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的作者是张潮,没有能复制他的经历,也没有人能扛住他的压力。
在张潮身上,大家看到一种文学传统的复活——文学家不是社会进程的旁观者,而是积极的参与者。
如果你的作品离读者很远,那你本人必须离读者够近。张潮可能本身无意卷入这些争议漩涡,但他积极入世的态度,无意中也让他成为众矢之的。
而绝大部分作家,成名后即使还生活在人间烟火当中,但是精神却已经遁入了象牙塔。
所以,研究的重点回到了《原乡》本身。
“纯文学”采用科幻,或者幻想的形式来呈现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关键看它的内核是否能打动读者——张潮无疑做到了。
「乡愁」是一种非常“普世”的情感,不独中国人有;只是中国人的「乡愁」与「乡土」的捆绑更加紧密一些。
张潮的《原乡》虽以福海移民史为叙事基底,却通过独特的叙事结构和哲学思考,突破了地域性题材的局限,精准击中了欧美、日本、韩国等高度城市化社会中读者的精神痛点。
在这些地方,物理意义上的故乡的消逝速度远超想象。东京、纽约、汉城的年轻一代,其祖辈的乡村早已被摩天大楼取代,这些地区的“乡愁”早已超越空间范畴的怀旧,演化为对地域文化流逝的焦虑与对身份认同的永恒追问。
而张潮通过科幻设定与非线性叙事,将“乡愁”从地域性情感升华为对人类精神迁徙的终极叩问,这正是引发跨文化共鸣的核心。
当柏林墙倒塌后的东德人、日本泡沫经济破碎后的“迷失一代”、美国铁锈带工人后代在中找到共鸣时,他们真正共情的不是张潮笔下福海人的移民史,而是人类在迁徙过程当中遭遇的集体困境。
几年后,一位叫做申源浩的韩国导演,拍摄出了一部风靡亚洲的电视剧《请回答1988》。在接受采访时,他深情回忆道:“之所以拍摄这部电视剧,其实种子早在看张潮的《原乡》时早就已经埋下……”
而最重量级的评价则来自哈罗德·布鲁姆,这位“耶鲁学派”的批评家、文学理论家,对《原乡》这样评价道:“我必须承认张潮的《原乡》让我在当代文学的荒原中嗅到了「强力诗人(Strong Poet)」的气息。……
这部以近乎暴烈的方式完成了对移民文学传统的‘修正主义误读’,对汤亭亭《中国佬》与谭恩美《喜福会》进行了彻底的颠覆。……
更令人振奋的是对科技与记忆关系的处理,张潮在此展现了如何通过「理性崩坏」揭示「精神真实」——这让那些沉溺于‘文化冲突’表层的移民显得如同儿童涂鸦。……
《原乡》证明,真正的文学强者从不惧怕传统,因为他们深谙所有伟大的写作,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弑父盛宴。我仿佛看见张潮正站在惠特曼、康拉德、纳博科夫的阴影中大笑……”
不过这些纷纷扰扰统统都被张潮屏蔽了。
为了躲开关注,他既没有飞燕京,也没有飞福海,而是飞到了广东的深城。
这是他时隔-17年,第一次回到这里。2007年的深城,与2024还是有很大的区别,许多熟悉的大楼还没有落成,许多熟悉的街道还不长那个样,只有华强北,依旧繁忙得令人窒息。
张潮并没有在这里多停留,只是凭着记忆在福田和南山各买了一套房子以后,又买了一辆SUV一路开回了福海。
到了福海,他也没有和家里说,而是很低调地去「阳光白金汉宫」领了两个房子的钥匙,然后去家具城买了必要的几件家具,住了下来。
他准备趁着这段时间,先把构思中的这部写出来。
虽然他一直不太介意创作时需要多么安静的环境,但也太过于喧嚣总归不好,尤其是《原乡》引发的轰动太大,如果自己不刻意避开点,势必有无穷无尽的活动要参加。
张潮一直不太喜欢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既然《原乡》的销量已经没有问题,那此时再“王婆卖瓜”,就有点过犹不及了。
作家的创作冲动很宝贵,一部作品酝酿太久,写出来以后未必是杰作,原因就在于只剩下精确的技巧考量,而没有了倾述的激情。
而后者,恰恰比前者更能感染读者。
何况张潮现在要写的,与之前有着本质上的不同,是真正将自己对未来的“见闻”融入创作的尝试。
其中的“预见性”既要丝丝入扣,又要适当“失真”,其中尺度的把握堪比外科医生做一台高难度的手术,下手错了一毫米,都可能让病人在手术室里当场死亡。
而且这个难度,会随着的时间推移而逐渐抬升。
如果按照计划,从2008年开始写到2024年,一共17篇,估计到第9篇、第10篇,就会较大程度地偏离人们的现有认知。
单单一个用手机解决衣食住行等几乎所有生活日常所需,恐怕就会让人觉得荒谬。
这就是人类想象力的吊诡之处——大家可以接受猩猩代替人类统治地球,也能接受外星人长得像池塘里的青蛙,甚至能用1万台行星发动机把地球推离太阳系,但是无法接受自己的日常生活偏离熟悉的轨道,哪怕只是一点点。
所以张潮选择用哪个世界短篇名作来作为自己的开头就很重要。
他在这篇里要展现出2008年不仅是一个时间节点,更会是一种生活方式,甚至人们精神特质转变的一个节点。
想到这些,张潮心潮澎湃,打开电脑,新建文档,就准备开始奋笔疾书。
谁知道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他的腱鞘炎,又犯了……
……
时间不知不觉来到了2008年的3月。
《原乡》引起的轰动已经是去年的事,现在早就趋于平静,只是偶尔有人会提起,感叹一句:“原来不是严肃文学不行,是人不行……”
关于张潮的消息也很少,他只在2008年1月份,《青春派·非虚构》创刊的时候,写了一篇创刊词,除此以外就再没有文字流出了。
偶尔有人看到他在福海、燕京出现,但是多是和朋友聚会,或者处理一些「潮汐文化」不得不由他出面的事情。
大家普遍认为张潮是在休息。
从2004年初成名以来,他已经不止不休地奔跑了整整4年,几乎每年都有2部长篇问世,这个速度别说在严肃文学这个圈子里,就是放通俗文学里也是很惊人的。
“好无聊啊!”《收获》杂志社的编辑室里,刚刚入职没多久的编辑刘鹏涛正被暖气片烘得昏昏欲睡。
他是负责收阅公共投稿邮箱里的稿件的初审编辑,早上已经看完了积存的稿子,几乎90%都不忍卒读,一眼PASS,连回复的必要都没有。
剩下的10%里,有一大半勉强可以一看,但普遍水平也只够发在《读者》《知音》这样的杂志上,与《收获》的距离还是比较远的。
再剩下的这一小半,则属于可能有机会上《收获》的水平,但他并没有决定权,而要根据作品性质,转发给不同的资深编辑,让他们决定稿件的命运。
但通常来说,也是毙掉,只不过比较优秀的稿件会提了意见以后再发还给作者。
大部分资深编辑通常都会向自己熟悉的成名作者直接约稿,这些作者根本不愁发表不了,根本不会把稿件发到公共投稿邮箱里。
与80年代不同,一期《收获》上,“熟人稿”几乎就占据了全部版面。真正的“新人”,很难再通过这种方式扬名。
只有一些榆木脑袋的文艺青年、文艺中年、文艺老年,还在试图抓住这渺茫的希望。
“叮”的一声,把刘鹏涛从昏沉的睡意中拉回了现实。他有些不耐烦地移动了下鼠标,点亮了电脑屏幕——果然,有一封新邮件。
刘鹏涛例行公事地点开来,先看了下发件人的邮箱,「zhangchao」。
作者叫张超?没听说啊,不用想,一定是个新人。
接着又点击了一下邮件里的word附件,开始他的工作……
5分钟后,编辑室里的其他人听到坐在门口的小刘一声怪叫,纷纷探出头来,看向那个角落。
只见这个年轻人慌慌张张地起身,一路小跑奔向主编办公室,非常没有礼貌地敲了两下门就擅自推开走了进去,对正在里面和一位大作家谈事的主编程永新道:
“程主编,您,您最好来看一下这份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