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新“二十四孝”
类别:
女生频道
作者:
长夜风过字数:4826更新时间:25/04/27 01:01:15
“张潮同学,感谢你能接受我们福海卫视的采访。刚刚你的演讲确实很震撼,也给很多喜爱你作品的人留下了疑问。请问你为什么要这么激烈地批评自己之前的创作呢?”省台的记者肖亚娟问出了许多人都很关心的问题。
虽然张潮去年就已经毕业了,但是他年纪实在太轻,叫“先生”、叫“老板”、叫“老师”好像都不太合适,所以大部分采访他的记者还愿意叫他“同学”,张潮对此也不反感。
张潮的演讲结束以后,在学校会议室里还进行了一个座谈会。但是因为张潮的演讲不仅震撼,而且让周校长在内的许多人感到尴尬,所以不到半个小时,就草草结束了。
张潮在座谈会上很坦诚地表示,自己是在那天听说周校长讲很多同学因为崇拜张潮才报考三中,甚至选择文科以后引发了忧思,最终决定临时更改演讲主题。
周校长听了只想抽自己的嘴巴子。
长福县教育部分的领导很重视张潮的意见,表示一定会遏止这种盲目跟风,将对学生进行正确引导。
本来学校还安排了一个签名环节,但是学生实在太多了,如果再加上交流、互动,怕不是晚上才能结束,只能取消。张潮则表示自己在各大出版社应该还存有一批签名书,到时候让出版社寄一部分过来送给学生们就好。
座谈会勉强算“圆满结束”,唯一不高兴的可能就是周校长了。不过他也庆幸张潮没有把话真的说破,直接批评学校往“小作家摇篮”这种扯淡方向偏离的政策是错误的。
随后张潮就直接在会议室接受了电视台记者的采访。省台自然优先,并且临时调整了采访大纲,把“这次回母校感觉怎么样”这种无聊的铺垫取消,直接问出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张潮一边剥开一个橘子,一边说道:“以往都是我批评人,现在我自我批评一下,大家就不适应了?——其实我对自己创作的反思已经进行了很久了,只是在今天,借这个机会说出来了而已。
说实话,能讲成这样我自己也很吃惊。这一次演讲,不仅是和三中的学弟学妹们交流,也是在和自己的内心交流。那些对我之前作品的评价,是完全真诚的。”
肖亚娟继续问道:“那是否意味着你今后的创作方向会发生改变?可能会写一些反映平凡人、平凡生活的作品?”
张潮一口气吃了半个橘子,感受酸甜的果汁和细腻的果肉在口腔中融淌的美妙感觉,过了一会儿才答道:“这很难,我只能说我试试看。鲁迅先生有句诗叫‘于无声处听惊雷’——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啦!”
肖亚娟觉得张潮现在的状态与以往都有所不同。她今天在来之前,做足了功课,几乎把张潮以往所有的采访视频和文字都看了。
在她印象里,张潮虽然在镜头或者话筒前有着异乎常人的镇定和聪明,但是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松弛,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语言是否有破绽——至少她从来没有见过张潮一边吃东西一边接受采访。
就像刚刚那个回答,他坦诚地说让作品聚焦平凡“太难啦”,他只能“试试看”。这种近乎于“示弱”或者“留后路”的表达,在过去的张潮身上从未出现过。
除非是在给别人挖坑。而今天显然不存在需要他挖坑的对象。
张潮似乎放下了很多,但似乎又拿起了更多;张潮人就在她面前,但又似乎远在别处——肖亚娟很难形容自己的这种感觉。
但现在,她也只能按照既定的问题问下去:“你在演讲中提到,希望三中的同学们先找到自己爱好的或者擅长的学科,拥有某一个职业技能,体验生活、感受人生,然后再选择是否成为一个作家。
那是不是意味着你还是比较支持现有的高考制度和应试教育体制,鼓励学生先在应试中取得成功,再考虑艺术创作?”
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之争,是从上世纪90年代到现在一直争论不休的话题。应试教育纵有千般缺陷,但它保证了教育公平的底线。当然,这也需要付出压抑和错失个性化人才的代价。
素质教育最大的问题它对标的对象其实是虚造出来的,也就没有了可确定的目标和执行方向。80年代末90年代初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即使是教育专家,也普遍对欧美日的教育体制了解不深刻,不知道人家具体好在哪儿。
所以“素质教育”就成了各种崇拜、臆想和揣测的概念集合体,更像是一种美好的“愿望”或者“愿景”,而没有一条可以通往它的道路。
无论是欧美的“快乐教育”,还是日本的“宽松世代”,本质都是冷战结束以后,统治阶层不再做打世界大战或者核战争的准备,降低理工科教育的难度和要求,剥夺平民阶层暴力能力的一个阳谋。(有几把枪不意味有暴力能力)
——当然这是题外话了。
现在张潮无论说自己支持应试教育,还是支持素质教育,恐怕都会引起一定的讨论风波。
张潮吃完了橘子,又掏出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一边看一边说道:“我觉得‘应试教育’是个错误的定义。”
肖亚娟:“嗯?”
张潮这次认真了一点,把书合上,解释道:“应试,顾名思义嘛,应对考试。迄今为止,人类所有的教育活动,都要伴随着某种考试——可能是书面的,可能是实践的,可能是老师根据日常表现评估的。
这世界上有以上三者都不存在的教育吗?”
肖亚娟先是想到了“素质教育”提倡者非常喜欢举的新西兰、芬兰的“无考试教育”例子,但再想想看,他们虽然号称八年级前不考试,可教师对儿童的评估却贯穿了始终。
张潮见肖亚娟摇了摇头,就继续道:“人类确实还没有发明出来比‘考试’更能体现教育成果的方法。既然有‘考试’,那就一定有‘应试’,否则社会的筛选机制就瘫痪了。
所以所有的教育,本质都是‘应试教育’,都在通过某种考试形式,把人分配到不同的教育机构里,然后再分配到不同的社会岗位上。
——这说的有点远了,说回学生——怎么‘考试’属于顶层设计,本来就不需要学生去考虑;学生要考虑的就是怎么‘应试’。
所有把‘应试’和‘素质’之争引向学生的举动,都很无耻、都很下流,它只会造成两种结果——制造很多投机者,伤害很多无辜者。
我今天是对学生进行演讲,我当然要坚决站在‘应试’的角度上,告诉他们不能任性、不要孤注一掷,好好‘应试’。”
张潮的这个答案,肖亚娟也消化了好一会儿,然后笑着问了一个事先没有准备的问题道:“张潮同学,听说你因为语文好,要高考了还帮同学补习语文——有这回事吗?”
张潮点点头,又把手边的书翻开来,一边看一边道:“确实有。效果还不错,有1个同学高考语文突破了140分,还有几个考130分的。具体谁考了多少分,可以向学校求证。”
肖亚娟惊讶道:“还真有?那你教语文的能力很强啊!难怪语文能考满分……怕不怕今天采访播出以后,有人找你补习语文?”
张潮淡然道:“怕倒是不怕,这本来就是我的能力之一——只是收费恐怕大家不太能接受。”
肖亚娟点点头表示赞同道:“我也想象不到,什么样的价格能请动你上课了。恐怕你也没有时间吧?”
张潮含蓄地点点头,没有说话,继续低头翻书。
肖亚娟终于忍不住了,问道:“这本书是你最新的作品吗?我看你一直在看。”
张潮忽然神秘一笑道:“确实是一部新作品,也和我有关,但是不是我写的。”
肖亚娟大感兴趣,能让张潮不顾采访仪态争分夺秒看的书会是哪本?于是马上追问道:“哦?那是哪位作家的大作?”
张潮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是我父亲写的一本书,叫做《我教儿子写作文》。刚写好没几天,这是出版社寄过来的样书,让我帮忙看看。因为下个月就要正式面世了,时间很紧,所以我只能抓紧一切时间看。”
肖亚娟被张潮这个硬广糊了一脸,顿时有些无语。不过这好歹也是一个新闻点,表现好的话说不定能和张潮打好关系,以后采访什么的就容易多了。
要知道,很多记者能“崛起”,往往就是被某个名人青睐,甚至能进行长时间的跟访,然后写出一本畅销书,直接改变职业生涯的轨迹。
所以肖亚娟马上反应过来,顺着问道:“《我教儿子写作文》?一听就很有吸引力。这是你的父亲教你写作的经验总结是吗?”
张潮摇了摇头道:“虽然这本书是这个名字,但其实这里不仅包含了教我的案例,更多是我爸爸近30年教学经验的总结。因此既有培养像我基础较好的学生写出高分甚至满分应试作文的案例;
也有大量培养基础一般甚至较差的学生,如何一步一步向踩台阶那样,逐渐拿到较高分数的案例。我爸爸是厦大中文系毕业的,理论功底扎实;又长期在教学一线实践,这本书算是他半生教育经验的集大成之作了。”
肖亚娟用恰如其分的语气赞叹道:“令尊底蕴深厚,难怪能培养出你。”
张潮点点头道:“我们知道再好的作家,也未必能在语文考试中取得好成绩。我为什么会是极少数的例外?就是因为我从小就接受我爸的作文训练,打下了扎实的文字基础。
他的作文教学方法,不仅培养我一个人,还培养了很多优秀的学生,具有很大的普适性。”
肖亚娟道:“你说得我都心动了,那这本书什么时候能买到呢?我想买一本送给我侄子呢,他作文就不行,我教了两次,头都疼了。”
张潮拿着书的封面在镜头前晃了一下,道:“这本书将由福海教育出版社出版,下个月初大家就能在各大书店买到了。
你刚刚说的这个问题很有代表性——作文教学里,会写的不一定会教,但会教的一定会写,而且一定善于修改。这本作文选里,就有十几篇我中学阶段的作文影印件,上面还有我爸爸亲笔批改的痕迹,相信对一些同学会有启发。”
听到张潮这么说,肖亚娟这才真的心动了——谁不想看看张潮在成为著名作家以前的手笔是怎么样的?大作家成名也会像普通学生那样,犯各种表达错误吗?
不仅是她,现场其他等待采访的记者,也对这本书的兴趣拉满了。
张潮看到众人期待的眼神,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至于节目播出以后,大家怎么评价自己这么硬核地“为父卖书”,那就管不了了!
果然,后面市台、县台的记者,也知趣地把一部分采访内容,聚焦在了这本《我教儿子写作文》上,让它亮足了相!
当天晚上,张潮在三中演讲和接受采访的新闻就登上了省电视台的新闻,不过新闻整体长度不到一分钟,给《我教儿子写作文》这本的时间只有15秒左右。
市台就慷慨多了,足足给了这本书30秒的介绍时间。
县台则干脆临时跑去张潮家里又采访了张卫国,最后给了这本书1分钟的小专题。
第二天,相关新闻陆续被不同的媒体转发,既有电视台,也有报纸,不过1个星期时间,就在不同方向上,引发了反应各异的强烈反响。
首先,最敏感的是“利”字当头的出版社。《我教儿子写作文》的“畅销书”体质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得出来。教辅类书籍的市场远比文学类更加广阔。
有些爆款一年卖出上千万册都不稀奇,如果是系列图书,在生命周期内卖出上亿册也大有可能。例如著名的《5年高考3年模拟》系列,一度占据了高中教辅书70%的市场份额。
而这两年最火的《黄冈密卷》系列,全国哪个高中不是人手几册?
《我教儿子写作文》要是卖火了,说不定一本书的销量和版税,就顶得上张潮的所有作品!出版社肯定也会赚到盆满钵满。
这机会怎么就让名不见经传的福海教育出版社给截胡了?
之前不是没有出版社联系过张潮父亲想帮他出书,但是大家都是往《儿子张潮》《燕大男孩张潮》这个方向怂恿,结果都被张潮父亲拒绝。
大伙还以为是这老头儿淡泊名利呢——结果现在突然给大家整了个大活儿!
都怪张潮的光环太耀眼了,以至于编辑们都忽略了张卫国同志厦大毕业生、20多年老教师这些身份。
现在捶胸吐血也无法挽回了,只能抓紧再联系——
“《我教儿子写作文》既然捞不着了,那《我教儿子读名著》呢?”
“对哦,还有《我教儿子做阅读》啊!”
“《我教儿子学拼音》也不是不能考虑。”
“社长,他爸爸不是中学老师吗,还教拼音?”
“哎呀,你管呢。兴许人家就要呢?赶紧联系!”
“得令!”
张卫国没想到张潮在媒体上一推荐,后劲儿竟然这么大!这几天他的手机都要被打爆了,甚至有好几家出版社的编辑说马上要来长福登门拜访。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确实没有应付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问张潮。
张潮却毫不客气,给所有联系的出版社发了信息,大概意思就是——春节期间不要来长福打扰他们一家过年,不然以后的书都没份;春节以后也不要来长福,要谈合作去燕京找黄杰夫。
张卫国惊讶道:“这样不会得罪人吗?”
张潮无所谓地道:“这些都是出版社的教辅编辑,完全是盯着销量的,没关系。再说了,得罪人也是我得罪。”
张卫国相信儿子的判断,这才放下心来。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潮的演讲内容和采访内容,同时在文学界和教育界,悄然掀起风暴。
在洁白的沙滩与葱郁的树影后,两个人正在围绕张潮展开对话——
“听说你能联系到张潮?那能不能请他来?”
“……我不确定。”
“那就试一试!”
“那,请他来干嘛?演讲?座谈?还是……”
“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