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半个月后。
深夜,陈平踏空而立。
口中念念有词。
仔细感受着。那空间的波动
“心随意动,气走玄关,步入空灵,化身为风。”
一步,便踏出三百丈。
再一次睁眼,已是一处无名荒山。
周遭草木茂盛,奇石嶙峋。陈平站在由无数枯枝组成的巨大鸟巢之中。鸟巢中一共三只鸟蛋,一只巨鸟背对着他,正在使劲儿,菊部用力,依稀可见冒出白色的蛋壳,显然是到了关键时刻。
陈平顺手将鸟蛋戳了回去,惹得巨鸟高鸣一声,陈平思索着,看了眼天色,再次默念口诀,往前一踏,周遭景色迅速变换。
再次睁眼,只见周围烟雾袅袅,似是在...女子闺房?
银线,峰主红袍金线。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屏风上搭着的,正是红袍金线!
峰主那是何许人也?怕是在自己刚到时便发现了自己。陈平现在只能祈祷峰主大人有大量放过自己的无心之失。
“近期还是不要使用身法了。”
灵力或许会消散,但一个人身上的气味却能留很久。
或许峰主每天见得人多,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了呢?
保险起见,陈平还是起身烧掉了刚刚穿的那件衣服,又用别的熏香将自己里里外外熏了个透。
眼下即将与青穗宗开战,峰主想必很忙,应该不会与自己计较太多。
陈平安慰自己,强迫自己入睡。
以她的性格又有之前共患难的情谊,定然不会赶走二人。留在孟雨晴身边,背靠峰主这样的大树,就算后期真不回来了,她们也能得以保全自身。
铺子落锁时,正好遇上汪芷去血符铺上工,二人也算是两三年的邻居。当初陈平走后,外加文白清修炼《尸魁录》的缘故,渐渐地也就没了来往。
如今各家铺子生意火爆,但并非竞争关系,反而时常互相帮衬,又有陈平在,倒也能搭得上两句话。
见她早早带着人上工,在不影响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文白清不由多说一句。
“这段时间不大太平,汪师妹还是小心为妙。”
汪芷一愣,当即露出一个恬静的笑容,对她点了点头。文白清并非话多之人,此番提醒倒也难得。
“文师姐这是...”
“有些私事,出去转转。”
告别汪芷,文白清转身便往家走。
说完,从怀中拿出两张文书,递给陈平。
宋婉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做,毕竟让陈平留下来才是对盘棱镇最有利的选择,但她就是想帮他。
一向爱美的人,连发髻都没梳好,就着手让人安排出镇文书,又眼巴巴的自己亲自送过来。如今站在陈平面前,她甚至都不知道陈平他们是要去往何方。
宋婉莹觉得,自己大抵是病了,还病得不轻。
陈平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走,若是有出镇文书过了明路自然更好,当即接过,笑容也真切了几分。
“多谢宋师姐。”
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想起与陈平相处的点点滴滴,轻叹一声。
“罢了。”
就当是谢他教会我这世上有些东西,远比利益更加重要吧。
“哎……唉!”
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宋山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想起离世的妻儿,宋山轻叹一声。
此去经年,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
“罢了,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
想起陈平,宋山眼里闪过一抹决绝。
“看来,得开始给婉莹物色合适的道侣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
李清月看着空荡荡的小院儿,皱着眉头怒骂一声。
“大骗子,说好等我赎回来的呢?”
说完,随手抓住一个路过的外门弟子。
“喂,你可知陈平去哪了?”
那外面弟子被抓着衣领,战战兢兢,一脸茫然。
将护国阵法升级,把女儿托付给亲信太傅,又几乎一刻不停的商议敲定国事。待到处理完一切事宜,便到了月中。
因着上玄地带地处偏远,离鬼鸣山相隔甚远,往往需要提前四五天出发。
没想到还没到鬼鸣山,便迎见陈平带着个女修与一黑袍修士迎来。那黑袍修士便是陈平之前提及的身外化身,至于他身边的女修,想必就是那文白清了。
二人虽都曾在陈平的嘴里听说过彼此。
但真正见面还是第一次。
上玄雪打量着对方。
只见文白清一身黑袍,墨发如瀑,发间别着一枚精美的墨玉簪子。身材不同于少女的骨感纤细,肉感十足,风韵犹存。
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方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一脚踩空。
灵力倒比外面充盈了不少,而且越往前越能感受到那股灵力浓郁。
又走了两三日,终于到达传送阵法前,那灵气的源头正是这阵法。
外面已是深秋,周遭草木尽数昏黄。而阵法周围仙气缭绕,灵气浓郁,藤蔓覆盖,郁郁葱葱,庞大繁复的阵法绵延数十丈。
阵法散发着莹莹绿光,靠近阵法的植物各个如木桶粗,藤蔓之上还开着朵朵米粒大小的蓝色野花。
阵法繁复精妙,周遭皆是看不懂的符文。灵力探去如泥牛入海,无法撼动分毫。
这等繁复精妙的阵法,众人闻所未闻。
当初陈平利用身外化身便是来到了这阵法前,也是回来后翻了许多典籍才确定是元婴大能所制。
几人谁也不知阵法里头到底是什么。
那为首的仙人端看着便是一副慈悲相,未语三分笑。捋着胡子,望着凤驾。
“血月峰主,好久不见,近来可还好?”
凤辇之中,李清月与孟雨晴侍奉在美人榻左右。
峰主侧卧其中,垂眸欣赏着自己嫣红的豆蔻,十指如葱,配上鲜艳的豆蔻,煞是好看。
她慵懒开口:“废话少说,这元婴墓府我们要定了。是你们自己滚,还是我们帮你滚?”
声音不算大,却让在场所有修士听得一清二楚。
青衣仙人眸中寒光一闪,身后气血方刚的青年筑基期修士,顿时怒目而视。
“尔等欺人太甚!这元婴墓府本就是我青穗宗先发现的。早知魔门尽是些鸡鸣狗盗之辈,没想到竟如此不知廉耻。”
“我青穗宗今日便要为除魔卫道,还天地清明!”
对于那青年修士的叫嚣,甚至都不用峰主开口,护法之一的王竹只是微微抬手。
身后万名外门弟子各显神通,一时间无数种颜色的灵力法器如流光般划过苍穹,尽数朝青穗宗精英弟子砸去。
那修士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不过些低修为的杂鱼,竟敢妄想对战青穗宗精英弟子,当真是自不量力!
他不慌不忙,高声开口:“第七十四峰精英弟子听令,列阵!”
仿佛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搅动。
原本炽热的阳光被乌云吞噬,雷电在云层中穿梭,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
那黑压压的云层中,一只难以想象的巨大黑手缓缓伸出,仿佛是来自九天之外的魔神之手。遮天蔽日,从天空中缓缓压下。
黑手的阴影覆盖了整座山峰,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任何敢于抵抗的存在都将被无情碾压。
周围的气氛变得异常压抑,连风声都变得低沉而恐惧,充满焦灼和暴虐的气息。
不管是原本打的难舍难分的普通修士,还是正在百断山脉寻求机缘的散修,都不由纷纷停下了动作,仰头直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这黑色巨手,带来的不仅仅是术法上的压迫,更是精神上的震撼。
而巨大黑手所指之处,正是御剑飞行的青衣仙人。
“这里竟是那藤蔓之中。”
陈平仔细看去,发现枚棵树苗种的位置十分讲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小树苗的位置应该对应阵法中的方位。只是这阵法过于庞大又太过复杂,稍有动作就瞬息万变,故而很难确认是什么法阵。
况且陈平本身对阵法也不过一知半解,几人只得只能小心再小心。
文白清手握噬魂鞭,警惕地望着四周。
然而,除了这阵法之外,没想到别说活人了,连个鸟都没有。
陈平操纵着身外化身,一步一步走到那紫色花树之下。巨大的花树,遮天蔽日,花瓣飘飘扬扬铺满了周围一片绿荫。
花树旁,一具枯骨盘膝而坐,身上穿的袍子早已褪色。一旁的石桌上积攒了厚厚一层灰尘。
陈平的一缕神识操纵着身外化身,轻轻一碰,换句话说,甚至放个屁都能把她崩死。
陈平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顿住脚步。
少女深呼吸平复了下心情,从出生到现在,至少也有一千多年了,她还是头一次被别人这般拿捏。
可若是就此放他们离去,以正门外那几个杂鱼的修为,怕是又要再等个上千年。而如今这里的灵力早就不复之前那般充盈,她耗不起。
淡声开口:“想要传承可以,助本座重铸肉身。”
陈平回头,面带笑意。
“成交。”
元婴大能的肉身可不是那么好重铸的,她若是想复生,就必须帮自己强大起来。结合她话语中的凶兽跟阵法,陈平推断,此人在阵法与御兽上,造诣应是极高的。
这笔买卖,倒也不亏。
跟随少女的指引,陈平在一颗小树苗下,找到一枚镶嵌着米粒大小的蓝色小花戒指,看圈口大小,应是少女生前之物。
地用神识探寻四周。
戒指中的银遥残影再现。
“别紧张,我说都已经跟你结成契约了,这墓府自然就无用。”
陈平蹙眉:“那这墓府中的宝贝呢?”
银遥一脸无辜地指了指自己。
“我就是宝贝呀!”
陈平:“……”
文白清:“……”
上玄雪:“……”
银遥催促道:“快走吧,这里要塌了。”
上玄雪想起她口中所说的凶兽。
“若这元婴墓府塌了,那前面的那些凶兽怎么办?”
他收起长剑,缓步靠近,抬手的瞬间,血月峰主顾不得伤势,当即将孟雨晴推至一旁。
一手拉着赶过来的李清月,一手拎起孟雨晴,冷声道:“走!”
说完,二人眨眼间,便来到了另一处青山。只见周遭藤蔓粗壮如虬龙早已枯死。
瞬间出现的峰主三人,与刚从元婴墓府退出来的陈平等人面面相觑。
陈平本在想如何解释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处。见李清月这般,目光微顿,注意到峰主的左侧大雷早已被鲜血染红。
刚才闻到的血腥味儿,除了她们本身刚从战场出来之外,也有一部分是来自峰主本人。
巨石散落,原本断崖处的平台本就不大,如今更是只剩下不足十丈的空地。
孟雨晴扶着峰主小心翼翼地靠着巨石坐下。
自从当初被峰主收为徒弟之后,孟雨晴便一直潜心修炼。虽为下品丹师,可到底年纪尚小,行医经验不足。
而且峰主是被筑基后期的青衣仙人所伤,在这一无丹药二无法宝的情况下,以她现在的修为根本救不了师尊。
孟雨晴只得求助地看向陈平。
“陈师弟,求你救救师尊。”
陈平也不推辞,当即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枚中品“奇怪,这里为何会有我哥哥的后人?”
陈平心中有无数疑问。
但现在这个情况容不得他多想。
催动灵力,黑火再现,凝结成一个巴掌大小的丹炉。
“你这丹炉倒是有些意思。”
身外化身手中幻化出骨刃,一把削掉一大截枯萎的藤蔓,交到陈平手中。
陈平一边催动灵力,将化身收集的藤蔓凝聚成丹,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这乃我自创之技,最大也只有一丈。不过雕虫小技,让前辈见笑了。前辈可知如何让这丹炉产生吸力?”
银遥虽更加擅长御兽,但对其他方面多少也有些了解。
“你试试分一缕灵力,让丹炉底部火焰更大些。”
当回事儿。
刚想带着文白清与上玄雪几人开溜。
就在这时,数十名修士御剑而行。
为首的中年男子双手背在身后,正是青衣仙人,其身后还跟着数十位炼气圆满到筑基中期的心腹。
见刚刚重伤的血月峰主好的这般快,青衣仙人有些惊讶。
“不愧是血月峰主,身边能人异士当真不少。”
血月峰主强撑着站起来,而青衣仙人的目光却掠过她,停留在孟雨晴身上。
“我果然没看错,百年难遇的木圣体,血月峰主当真是捡了个好宝贝。”
而青穗宗与泣血宗早已是死仇,就算自己再怎么卑躬屈膝,必然也是难逃一死。
陈平当即冷笑一声。
“还以为青穗宗是多么正派的一群修士,没想到上来就给别人下药,当真是连我这等魔门都自愧不如。”
在场修士听见这话再看那血月峰主脸上不正常的薄红,便知陈平所言非虚。
原以为只是想抢个魔门当炉鼎,正道修士虽然不耻,但那毕竟是魔修。没想到青衣仙人竟直接给对方下药,一时间,众人心中对青衣仙人的看法也越发怪异起来。
无数看客中,不乏一些年纪小的修士,攥紧了拳头,心中对这青衣仙人的鄙夷越发严重。
这般行径与魔门何异?
青衣仙人仔细打量着陈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仔细看那塌的碎石,与那元婴墓府前的无异,顿时气得他咬牙切齿。
“师尊,你跟师妹先走。青穗宗的杂碎,想要动我师尊?先尝尝我的鞭子再说!”
孟雨晴自从踏入仙途,便明白一件事,哪怕只是一个小境界的修为差距,其中威力,都足以毁天灭地。
这些人摆明了,不管陈平交不交出法宝,都会死。而与其被这所谓的青衣仙人捉住受尽折磨,不如拼死一战。
随着数名筑基中期将几人围得水泄不通,各自站在方位中,口中念念有词,霎时汇聚一个巨大的阵法在他们头顶上方凝聚,其规模之大,足以覆盖整个战场,天空瞬间变得昏暗。
一柄青色巨剑缓缓地从阵法中心升起,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的力量。剑身散发出冷冽的青光,如同切割开黑暗的利刃。剑刃未动,却已有一股无形的剑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仿佛连空气都要被这股力量切割开来。
天边残阳如血,照在众修士身上,朦朦胧胧的细雨仿佛最后的哀鸣。
就连在场所有修士都早已认定,这些魔修必然难逃一死。
孟雨晴回头,看向陈平。
“仙师,雨晴从未觉得您是污点。”
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虽生在魔门,但从小有父母护着,后来父母陨落,又有幸遇见仙师,还遇见了教她术法的师尊。
就算真要陨落于此,此生亦无悔无憾。
上玄雪二话不说拿出万化镜,凌空而立于半空中。
此子断不可留。
陈平再次挥动冰魄剑,这次直指青衣仙人。这道弯月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而青衣仙人只是轻轻一捏,那第二轮剑气便瞬间化作点点星光消散于空中。
青衣仙人反手轻轻一挥,陈平却感觉有千钧之重,巨大的冲击让他瞬间飞出去,疼的五脏六腑几乎都要变形。
孟雨晴忍不住出声。
“仙师!”
上玄雪心中一紧,连忙上前。
文白清离得更近,长鞭一甩,缠住陈平的腰,脚尖一点,跃至半空中,将陈平抱在怀里。
陈平稳住身形,立马操纵身外化身手持骨刃对其发动攻击。
血月峰主明白,现在绝不能坐以待毙,凭借他们支撑不了多久。见体力恢复的差不多,咬咬牙,风云变化,大地颤动,天地灵力在法力牵扯下疯狂汇聚,如海棠花盛开,又骤然闭合。
数丈兽火组成的丹炉,将青穗宗修士裹入其中。
白发飞舞,血染青天,眼角溢血如大魔。
双手高举丹炉:“我有一炉,可炼青天!”
原本气势如虹的青色巨剑,随着修士被卷入其中,没了灵气的供给,竟开始一寸寸断裂。
青衣仙人愣了,这陈平不过筑基初期,怎会有威力如此巨大的术法?这异火丹炉是东西?之前闻所未闻,更别提见过。
就算魔修修炼术法并不加以管制,但至多一个魔修打两个同修为正道。他这可是足有四位筑基中期的修士啊,竟生生被那丹炉吸了进去!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青衣仙人立马催动灵力,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变得缓慢,汇聚灵力的速度也慢的吓人。
众修士虽然离去,但这一幕,却深深印刻在众修士的脑海中,久久不曾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