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帝皇

    战锤世界的亚空间。

    楚轩抬头看着天空，四个遮天蔽日的巨大阴影。

    此刻的他，就像被摆在餐桌上的一盘美食，而那四个巨大身影宛如无比挑剔的食客。

    他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死亡也只是时间问题。

    他被万般折磨，奸奇、色孽、恐虐、纳垢，他们用尽了一切酷刑折磨这个男人。

    祂们不让他死亡，将时间无限延迟，拖延伟大存在召回他的时机。

    祂们将一切怨恨怒火撒在楚轩身上。

    楚轩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数只无形的大手撕扯七零八落之后。

    又被强行糅合在一起。

    那折磨还在继续，怒骂声、嘲笑声纷至沓来，可这一切都无法动摇他的意志。

    这是他曾预想过的绝境。

    如果中洲队必须有人做出牺牲，那这个人必然是他。

    因为只有他，才有与至高天的邪神下一局棋的资格。

    只有他才能叠加过去、未来所有的因果于自身，短暂抗衡那来自至高天的侵蚀。

    哪怕后果是死亡，是失去自我，是彻底消失。

    而且他还有一次复活机会，从这个角度看，这是一次看似十分划算的尝试。

    用一个能够复活的人去换取这场胜利，无论怎么想，似乎都颇为可行。

    只是在这过程中遭受的难以想象的酷刑折磨，都不怎么重要了。

    楚轩虽不在意，却也感到可惜，因为一部分的情感又在这折磨中悄然流失。

    甚至这种可惜的感觉也在变得越来越淡。

    每一次与命运的抗争，都需要付出代价，楚轩早就深谙此理。

    不知，主神的复活，能否将这部分情感还原回来。

    他的内脏发出咕嘟咕嘟的腐烂声响，一只又一只蛆虫从他被剖开的胸膛出钻了出来。

    没有手，没有脚，因为那些恶魔们在啃食着他的躯体。

    不会一下子吃掉，而是一点一点，慢慢啃食。

    恶魔们还有用餐礼仪，真是文明。

    楚轩不由得感慨。

    “你为何还不低头？”

    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可楚轩就像那被诅咒者一般，执拗地思索着。

    “都是他，让我们失败了！”红色的声音狂吼着。

    在这短短时间内，恐虐反复用红色的炼狱之火灼烧楚轩，将他全身烤熟。

    而后绿色的身影又用恶臭的汤汁将楚轩的身体恢复。

    这个过程不断往复，伴随着嘲笑和怒骂，楚轩只觉得吵闹。

    “除了他，没有人能承受得了这样的酷刑。”紫色的身影感到十分无趣。

    祂本是将痛苦视为极乐的存在，可在楚轩身上，痛苦却引不起他丝毫情绪波动，这让紫色身影感到不可思议。

    痛苦和绝望，为何不能引起这个男人一点波动。

    简直像那些沉睡着的金属骷髅一般。

    “这是意志吗？”

    “不，他从心底根本就认为这些根本不重要。”蓝色身影叹息道。

    “你为何不肯低头，只要你愿意，便可结束这无聊的酷刑。你的智慧不该在这方面陷入深渊，应该有所衡量。”

    奸奇对楚轩十分欣赏，虽然这个男人屡次三番破坏自己计划，甚至在弱小如蝼蚁的时候就能让自己铩羽而归。

    但楚轩的智慧，楚轩对知识的追求，楚轩的阴谋算计的理解，都让祂太上头了。

    某个片刻，祂甚至产生过楚轩是不是比祂更加适合奸奇这个位置的念头。

    甚至占据其二，也不是不可能。

    “若是能与他再来一局……”想到那种胜负未知的刺激，不断攻防破解的智战，奸奇全身羽毛都不禁一颤。

    若不是其他三位执意要进行报复，祂早就将楚轩带回至高天内藏起来，每天好好下棋论道布局。

    “拥有智慧的人，为何在这方面如此执拗？”

    奸奇明白楚轩的坚持，但只要楚轩暂且低头，祂就能把他带回至高天，结束短暂的痛苦，甚至把他放回主神空间也未尝不可。

    毕竟将楚轩留在此地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是祂也无法彻底扭曲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

    楚轩终于开口了，他声音嘶哑着道：“你们在观察我，我也在观察你们。”

    四个嘈杂声音同时停下，亚空间无数恶魔的窃窃私语同样消失。

    难以计数的凶恶眸光注视着的楚轩。

    “你们应该有所预感。”楚轩的声音如此平淡，却像一把尖刀直直扎进四个声音的心脏，来回搅动。

    “主神已经盯上你们了。”

    此言一出，怒斥声、反驳声瞬间将楚轩的耳膜震裂，灵魂也在这冲击中飘荡。

    过了许久，声音才渐渐低落。

    “不用反驳。”楚轩七窍流血，面容却依旧平淡。

    “这是一个在未来即将成为既定事实的命运，这是属于你们的命运。”

    “你在威胁我们！”怒吼声响起。

    “你们破坏文明之理，将人类视为猪狗，甚至还在多元宇宙散播混沌污染，应该意识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楚轩依旧十分冷淡。

    “况且，伊露维塔也同样不会放过你们。”

    “她受伤了。”

    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惊惶道。

    “她不复巅峰时候的战斗力，祂变弱了。”

    另一个声音怒吼着。

    “可祂依旧是一个圣人，一个可以穿越多元宇宙的真正圣人。”楚轩用十分平淡的语气将这驳斥打压下去。

    “而不是像你们这般，困守于一个宇宙的地缚灵。”

    “如果我没有猜错，所谓的至高天也只是一些万族圣人的残躯，被世界之外的先天魔神污染堆积的腐烂沼气池而已。”

    “无量量时间之后，至高天孕育了现实宇宙，成为了天道的具现。”

    四个伟岸身影就这么死死盯着楚轩。

    “你们并非圣人，也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神魔，而是扎根于世界根源，类似于天道规则的某些存在。”

    “你们在自己的宇宙可称得上是称得上主宰世界，可能还比普通的圣人强上不少。”

    “但离开了亚空间的潮水，你们甚至无法适应一个完全无魔的宇宙。”

    “我说的对吗？”楚轩看着四个伟岸身影。

    无人回答。

    “你们诞生于混沌八芒，却屈从于自身的位格，甚至连自由都不可得。”

    “恐虐厌弃阴谋诡计。”

    位居于黄铜王座红色身影怒哼一声。

    “奸奇难以真诚沉静。”

    无限迷宫内的蓝色羽毛尽可能收敛起来。

    “色孽无法正视痛苦。”

    紫色的巨蛇伸出蛇信子，嘶嘶作响。

    “纳垢拒绝不了污浊。”

    咕嘟咕嘟的声音从那口大坩埚中反复响起。

    “你们是你们自己，还是混沌八芒星的神格碎片？”

    四个身影静静地看着楚轩，眸光中带着难言的意味。

    “但经过这一次交锋，我们明白祂无法亲自下场。”奸奇缓缓地道。

    祂，所指的是主神。

    “没错。”

    楚轩毫不避讳地道：“祂是一个恐怖、冰冷、无情的巨大天平，完成祂的任务，祂就将奖赏给你。”

    “祂并不能主动干涉一个世界的生死存亡，只会派麾下的轮回者，也就是我们，进入一个个世界。”

    奸奇好奇道：“所以，我们又有何惧？”

    “畏惧你们这些凡人吗？”

    楚轩笑着补上了一句：“奸奇，你现在这一刻才算有独立的认知，因为你在害怕未知。”

    “哪怕装的再无所畏惧，你也在害怕。”

    蓝色身影发出一声不满的鸣叫。

    楚轩继续道：“终有一日，我们会与你们交锋，而杀死你们的任务也会挂在祂发布的任务列表上。”

    “可笑！”四道声音叠荡，致使空间发起折叠扭曲。

    “孱弱凡人，又有何惧！”

    “你们应当畏惧。”楚轩淡然道。

    “你们会遇到一支支轮回小队，他们骤然间会出现在恐惧之眼，出现在帝国暗面，出现在泰拉，出现在亚空间之中，甚至出现在你们四个领域里！”

    “一开始，你们可以轻易击败他们，杀死他们，玩弄他们，就像这一次一样。”

    楚轩的四肢重新长了出来，伤口也在复原。

    “你们可以杀死他们一百次一千次，但下一次，他们会以更强的姿态出现。”

    “他们会研究你们，针对你们进行布局，拿出克制你们的神兵利器和特殊道具.”

    “与你们战斗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

    “每一次他们都会成长，变得更强更加难以对付。”

    “直到，他们有了真正杀死你们的能力。”

    “轮回者无穷无尽，你们就算是四座大山，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夷平。”

    这是赤裸裸的嘲讽，配合楚轩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这让混沌邪神们也不免难受起来。

    “杀了他！”

    恐虐狠狠拍了拍黄铜王座：“还是杀了他！”

    “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我们杀了他，蠢狗。”奸奇不满地道。

    “杀了他，留下他的灵魂，我要用一万种酷刑折磨他一万年！”色孽同样尖叫起来。

    “你们留不住的。”奸奇越发感到失望。

    老是大呼小叫，要么打打杀杀，要么天天银趴，要么没有脑子。

    一群只知道内斗的虫豸！

    与这些虫豸一起，怎么能治理好整个亚空间！

    奸奇指着楚轩道：“他的因果与灵魂早就被那个伟岸存在所掌握。”

    “杀了他，只会让他的灵魂回归那片空间，他们或许还有复活的办法。”

    “那就等待血战吧！”恐虐怒吼着，直接离开了。

    色孽本身对毫无反应的楚轩不太感兴趣。

    而纳垢想要向楚轩传播花园的生活，但却被劈头盖脸嘲讽输出，无奈之下也离开了。

    餐桌之上，只剩下奸奇。

    “真正太令人着迷了。”奸奇依旧盯着楚轩。

    “你到底是怎么样思考的，你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看一眼呢。”楚轩声音嘶哑地道。

    奸奇的讥笑慢慢停了下来，祂进行了思索。

    “没错，哪怕你叠加了未来无数个你的因果，拥有和我短暂平起平坐的力量。”

    “但这终究只是暂时的。”

    “你应该早就丧失了理智，臣服于至高天。”

    楚轩身上的因果之线，已经被祂充满耐心地一根一根解开抽离，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根链接着他的心脏的虚幻之线。

    但楚轩却始终还冷静地保持着理智。

    这让奸奇感到意外的同时，也感到愉悦。

    遇到解不开的谜题，很多人会想着逃避，而奸奇，祂却有一种必须要解开的冲动。

    这是源于祂的位格的本能和限制。

    “你是想让我抽取你的因果线之后，便会死亡回归那个伟岸存在的怀抱？”

    “楚轩，我刚才是骗那三个傻子的。你若是死在了至高天的领域，也无法回归那个世界，你是我的，这是命运。”奸奇讥笑起来。

    楚轩无法判断这句话是真是假，但无所谓。

    “哈哈哈，无论你有什么后手，楚轩，在至高天这里都是行不通的。”奸奇依旧想用话语攻破楚轩的心防，但楚轩心湖平静地毫无破绽。

    奸奇更加好奇了，心里痒痒的，实在忍不住开始抽取楚轩心口那根最后的因果线。

    很沉，奸奇不得不停顿，产生了片刻的犹豫。

    应该让那三个蠢货干这件事的，但祂们对于因果之道又不精通。

    一百万个念头闪过又陨灭，奸奇马上消除了犹豫。

    祂早就看穿了眼前男人的命运，不可能会有什么威胁到自己的存在。

    楚轩只是在虚张声势。

    “让我来看看，你心底，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吧。”

    因果之线，被猛然扯下。

    “嘎，这是什么——”

    奸奇的话语声突然顿住，像是祂那张尖利的鸟喙，被强行用绳子捆了起来。

    祂想撒手，但因果之线，却死死缠绕在祂的羽毛上。

    因果之线的那一头，却是死死缠绕在一口小钟上。

    青铜、古朴、庄严，胜过祂以往看见过的任何器物。

    不，这是超出他想象之中的存在。

    当奸奇看到这口小钟的时候，发出了恐惧和尖利的尖啸，一瞬间九百九十九只羽翼闪动。

    铛！

    被奸奇所牵动，小钟发出了近万年来第一次钟鸣。

    无形的力量开始波动，窜变天的领域顿时沸腾起来。

    无数的亚空间原生恶魔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便被无形的波动碾碎。

    而奸奇，感觉到自己无穷无尽的灵能被瞬间抽取了一大块，自诞生之后，祂便以为自身代表着无限，但在这口小钟面前，无限亦有差距。

    “惊喜吗，奸奇。”

    “这就是你想窥伺的存在，真正力量的一角。”楚轩也笑了起来。

    铛！

    第二声钟鸣响起。

    “你这个疯子和赌徒！”无数恶毒的语言从尖锐的鸟喙中喷出，但楚轩面不改色。

    奸奇不得不割舍了部分本质，摆脱了青铜古钟的同时，将楚轩远远地甩入了亚空间。

    被掀翻的亚空间浪潮直接倾泻在楚轩身上。

    一滴血泪划过他的瞳孔，他已经预支了太多太多，代价大到他根本偿还不起。

    待到最后的因果之线断裂，那么就是他的死亡之刻。

    下一刻楚轩眼前，便是彻底的无序混乱。

    大地在此如刀割般下沉，暴虐无序的火花在空中扭动，爆开，这里的天地颠倒，时光乱序。

    在混沌的侵染之中，什么早已支离破碎，视觉，听觉，嗅觉，触觉，味觉。

    楚轩的感官正在离开他，它们飘出他的肉体，散入那巨大的五彩旋涡中。

    他正在，切实地体验亚空间，体验疯狂本身。

    直到此时，楚轩才意识到亚空间的全貌，他盯着亚空间，亚空间亦凝视着他，人类还是太狭隘了，他们无法理解这些——

    一切——

    所有——

    永恒——

    楚轩嘴角不断上翘，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

    那种由衷的喜悦不断从他的五官喷涌出来。

    他被拉得十分长，又被压缩地十分短。

    他被高高抛入天空，又被丢进万丈深崖。

    天空的尽头是无尽的炫彩海洋，悬崖的深渊有翻涌的漆黑乌云。

    他手足无措地试着去抓什么，颠倒的视线中看见疯狂的下界，生命就像是艳丽的蘑菇般一层层长出，贪婪的巨兽正咀嚼着它们。

    来自混沌本身的力量与痛苦将他自无序的亚空间之海中救起，再疯癫的力量也比真正的无序更加规则，他再次坠落，朝着大地落下。

    楚轩感到自己正在破碎，他被撕裂，他的未来正在重组，他的存在正在被重新塑造，他的灵魂化作粒子，重新搭建起另一种存在。

    砰！

    楚轩径直砸在地上，他几乎散架，但被亚空间疯狂无序的情绪影响，嘴角狂乱地抽搐着，他在狂笑，但一股冰冷的触觉让他慢慢冷静下来。

    他被一层金色的云雾包裹托举着。

    一轮冰冷的太阳，从亚空间灵能之海上缓缓升起。

    楚轩心口最后一根即将消散的因果之线，被强行固定。

    他感觉自己最后的理智被唤回，整理了混乱的思绪，楚轩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年，站在了云雾之上。

    看到他的第一瞬间，就像看到了一个老人、一个孩子、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他是无数人的集合，但又是单纯的他自己本身。

    少年对着楚轩叹息道：“你应当知道祂们为何，祂们是最终梦魇，是末日征兆，我从没有见过几个人胆敢直视祂们。”

    “而你刚才不仅仅是直视祂们，还朝着祂们举剑威胁。”

    “祂们不会容忍敢于反抗混沌的狂妄者，祂们会缠着你，堕落、引诱、折磨、杀戮，祂们会用尽一切手段.”

    “找到你的弱点，逼迫你进入陷阱，迫使你一次次作出抉择，将自己的人性、意志、良知、财富一点点舍弃。”

    “最终，你会一无所有。”

    “你可以赢一次，两次，十次，但祂们只要赢你一次，你之前所获的每一分筹码，都会输的精光。”

    少年盯着楚轩，他金色的瞳孔正熊熊燃烧着，耀金的怜悯之泪从他的眼角滴落。

    楚轩脸上癫狂的笑容慢慢散去。

    他颤抖着手将眼镜摘下，一个个奸笑、哀嚎、怒吼、淫笑的楚轩在镜片之中浮现。

    但被那薄薄的镜片所阻无法冲出。

    “如果双方都能出千，那么无论赌徒的赌技有多么高，都赢不了庄家。”

    “前面赢的局，都是庄家为了让赌徒压上身家性命所刻意做的局。”

    “你说的没错。”少年语气落寞：“但我没得选。”

    沉默片刻。

    “终于见到你了，帝皇。”楚轩平静地道。

    少年微微颔首：“你认识我？”

    “算不上认识，只是有所耳闻。”楚轩看向了那轮冰冷的太阳，瞳孔之中印照出微光。

    “你尽可唤我尼欧斯。”少年露出十分成熟道表情道。

    楚轩点了点头：“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混沌的动作，祂们对于阿尔达世界的入侵。”

    尼欧斯道：“祂们守着大门，我感知到了伟岸的主神，但却无法进入，虽然很抱歉，但我真的无能为力。”

    “无需，我们已经解决了入侵。”楚轩重新将眼镜带上。

    “是那一道穿透宇宙的光芒吗？”少年好奇地问道。

    “我在其中看到了希望，另一个世界被拯救了。”

    “这很好，为我们带来了信心，混沌不是不可击败的，我们或许可以联盟其他世界的力量。”

    “这只是你人性道思考，尼欧斯。”楚轩面无表情地驳斥了帝皇的想法：“你的本能让你不信任任何异族，更何况别的宇宙的神明。”

    帝皇露出了苦笑的表情：“这是过往的故事。”

    “我曾有过尝试，但给予我的是深刻的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