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孤山不是乌托邦

    阳光昏黄，照石如金。

    张杰以礼节性的好奇去欣赏眼前的孤山堡垒。

    鉴于主导者施加的华丽外表，将精灵的高贵、矮人的庄重、人类的奢华等风格融为一体，将其打造成一个地上最尊贵的宫殿。

    那么再去强调它被修建时的“堡垒”本职功能，就显得不合时宜。

    更应该称之为孤山皇宫、都林王座、第二凯撒督姆才更加合适。

    当年，张杰与郑吒大战一场，将孤山的王宫摧毁。

    这栋建筑，应该是后来在废墟上新建的堡垒。

    建筑的每一面墙都用光洁至微微发亮的油漆粉刷，金色尖顶与高空中的紫色星辰遥相呼应，有着精灵建筑特色的华丽尖顶，也有人类城市的空间规划。

    作为这支中州分队中唯一见识过史矛革“黄金为床，高卧在上”的奢靡景象，以及完整的孤山王国的人。

    张杰试着将其与他印象中几十年前的孤山作一些对比。

    随后他得出结论，这座宫殿比起六十前要高耸、华丽、奢靡、雄伟了不止一个层级。

    一个历时更久远的事物，却比它年轻时更加光辉夺目，并且具备了更丰富的装饰和内容。

    如果在往常，张杰最多笑一句矮人的审美和工艺就是高级。

    但这可是在人类矮人和精灵的残兵败将被撵的像丧家之犬一样逃到孤山，大部分平民吃不饱饭的情况下。

    动用无数资源修筑而成的黄金王国。

    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他在镶满金银浮雕的大门之前站定，边上的南炎和北冰成员面面相觑，脸上虽然疑惑，却无人敢催促。

    张杰回头看去，莱戈拉斯也在看他，精灵无意识地紧握着长弓，刀疤纵横交错的脸上，只有难以掩饰的羞愧和尴尬。

    连火爆脾气的金雳此刻也低下了头颅，不敢直视张杰疑惑的眼神。

    张杰嗤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两人提起孤山语气有些怪了。

    “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他低声念叨了一句。

    原来是这么回事。

    当年的战友背叛了，开始享受起来荣华富贵了。

    不思进取吃起残存的遗民骨血，

    可惜，郑吒不在这里。

    不然，作为孤山小队的队友，他肯定有很多话想和王座上的索林好好说道说道。

    中州队不应该对孤山的残兵败将高看一眼，或者说对这个阿尔达世界最后的光明国度抱有太高的期许。

    毕竟是这个地狱一样的世界，不可能存在天国。

    张杰很快调整了心态，对待轮回世界的土著势力，是需要一定的高傲姿态。

    比如等会面见那一位矮子国王，如果只是带着善意想要合作，那么迎来必定是诘问和冷落。

    唯有用绝对的力量，一巴掌把他扇在地上，才能彻底压服这个眼高于顶的矮人王。

    他揉了揉眉心，看来等会还会有一场冲突，进入这个世界之后还真是没停过。

    尼奥斯也马上意识到了其中存在的问题，转而询问甘道夫：“孤山的国王，是宁可让子民饿死，自己高座在上、贪图享乐的暴君吗？”

    他们一路走来，活人不多，人均菜色，路有饿殍。

    甚至排水沟里浮现了好几具被不知道是野狗还是老鼠，啃食的面目全非的人类尸体。

    尸体无人打理，大家似乎见惯了这些。

    大部分居民要么就是躺在家门前一脸空洞。

    要么抱紧了仅剩的食物，警惕地看着他们这群衣着光鲜的外来者。

    除了还在不间断巡逻的矮人和人类士兵，其余种种惨烈景象，没有比孤山之外的地狱，好上多少。

    尼奥斯在非洲一些小国的人民身上，曾看到过这种眼神。

    仇视、麻木、憎恨、无力，丧失了一切希望。

    似乎是难以回答这个问题，甘道夫脸上的褶皱堆得更多了。

    比起为维护国王名誉而执言反对，向来坦诚的甘道夫反而难以开口：“索林并不……”

    “他一开始不是这样的。”金雳低声说道。

    作为索林的表亲，他的叔父曾是孤山小队中的一员。

    那时候，金雳没少听说索林千里夺回孤山的传奇故事，他也曾对这位矮人之王充满敬意。

    “他也曾雄心壮志想要恢复故土，他也曾身先士卒斩下过邪龙的脑袋，他也曾经将最后一口粮食分给一个即将临产的人类孕妇”金雳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别说了。”莱戈拉斯脸色十分阴沉：“原以为只要我离开孤山，他就会收敛很多。”

    “但没想到情况却变得更加恶劣了。”

    莱戈拉斯质问道：“甘道夫，格蕾丝呢，她在何地？”

    甘道夫犹豫了一会，看了一眼孤山高耸的尖顶，才说道：“你们离开后，鲜血女士与索林又爆发了争吵。”

    “她无力改变现状，只能带着调查兵团前往密林巡逻，希望开辟一块新的土地。”

    “但那一次，她被魔物污染了。”

    金雳和莱戈拉斯同时惊呼道：“怎么会！”

    甘道夫叹息：“我只能压制她身上的诅咒，却始终解决不了她的异化。”

    “索林本要直接处死她，但她毕竟是罗斯洛立安精灵的统帅，为了孤山奉献了一切。”

    “经过圣白会议决策，只能将其流放，可能现在，她还在密林的某处吧。”

    莱戈拉斯握紧了手中的长弓，手上青筋暴露。

    “圣白会议？现在还有什么圣白会议，不都是索林的走狗吗！”

    “甘道夫你为什么不阻止索林，格蕾丝是我们之中对最了解混沌的一人，我们怎么能失去她！”

    甘道夫低着头，轻声道：“我尽力了，莱戈拉斯。”

    “你知道现在的情况下，我没办法忤逆索林。”

    莱戈拉斯死死盯着甘道夫，想要说些什么，但一看到他如此苍老的样子，也只能强行忍了下来。

    最后一腔怒火只能化为一句：“该死！”

    尼奥斯本能觉得其中原由肯定不会如同甘道夫所言那么简单。

    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他默默拿出一片巧克力吃了起来，嘴角微微挂起。

    原以为这一趟就只是扮演救世主，幸存者欣喜若狂纳头就拜的无聊旅程。

    没想到，来到孤山的第一幕，就如此精彩。

    他看向最前方那个眼镜男的背影。

    那么楚轩，所谓轮回世界第一智者的你，会怎么做呢？

    楚轩眼神平静，就这么看着孤山王宫的城门。

    二十余人就这么站在王宫大门之前。

    通报的士兵已经进去了良久，但依旧没有一个回应。

    “索林在和一群矮人和人类弄臣开着宴会，看着歌姬表演，根本没有处理政务。”詹岚在心灵链接中又气又怒。

    她的精神力扫描早就看到了王宫之中的辣眼睛场景。

    “孤山最后的王居然是这种人，楚轩，我们抓紧把他拖下王座，让甘道夫或者莱戈拉斯统领这个国家吧！”

    楚轩对于大胸作家的建议不置可否，继续安静地等待。

    再过了二十分钟，连最有耐心的零点都有些等不住了，那个卫兵才匆匆忙忙出来。

    只不过进去的时候他一脸激动，出来的时候却满脸是血，甚至手掌都断了半只。

    “甘道夫国王国王说他累了，仪容不整，今天就暂且不接待孤山之外的贵客了。”他低着头，形容十分凄惨地道。

    显然冲撞了国王的兴致，遭遇了一顿毒打。

    “我进去把他拽出来！”金雳气的胡子都发抖了，抄起斧头就想冲进去。

    “等等！”甘道夫劝阻道，随后他叹息了一声，明显能感到他的疲惫不堪。

    “索林他现在已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金雳！”

    “五年前，自从你和莱戈拉斯反对他的计划，先后出走孤山之后，他越来越贪慕虚荣，反对一切形式的出城探索。”

    “你如果直接冲进去，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

    自大，虚荣，傲慢和享乐。

    这些词语如同一颗颗钉子，钉在了莱戈拉斯和金雳的心脏上。

    莱戈拉斯踏出一步，面无表情对着甘道夫道：“不要阻止我们，五年前的错误，我们不能让他再延续下去。”

    甘道夫没有回应，只是站在门口用着蓝色的双眼哀求地看着莱戈拉斯。

    而附近的卫士，则慢慢拔出锃亮的长剑，靠近了过来。

    “你们是要对我动手吗？”金雳吹起胡子，拿起了大斧子砸在地上：“是想见见我的斧子上沾染魔物的血，到底有多么辛辣吗！”

    卫兵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但还是包围了过来。

    一时之间，剑拔弩张。

    中州队看向了楚轩，现在楚轩要是说一句“反了就反了，干脆杀将起来，杀上孤山殿，夺了索林的鸟位”。

    那么他们就立刻召集二十阿斯塔特刀斧手，冲进去乱刀砍死索林。

    推着莱戈拉斯做皇帝也是顺手的事。

    “甘道夫，既然国王已经疲惫，那么我们择日再来拜访吧，长途赶路，我们也需要休息。”楚轩推了推眼镜。

    他出乎意料说出了这样一句缓和气氛的话。

    尼奥斯挑眉，若有所思。

    金雳和莱戈拉斯虽然十分不解，但也只能收起了兵器。

    “实在抱歉。”甘道夫低着头道，不断恶化的形势让他原本高大的身形更加佝偻了。

    中州队的众人虽然很意外楚轩暂退一步，但都十分听从指挥的离开了王宫。

    以中州队现在的实力，正面冲突，整个孤山加在一起，都不能对他们产生威胁。

    现在对于中州队来说，也就是甘道夫值得稍微注意。

    而南炎北冰的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瞎出头。霍菲尔早就躲在了人群之后。冈尼尔也是满心迷茫。

    朱雯在人群之中，看着那巍峨的宫殿，不知怎么觉得，王宫好像一只看不清全貌的恶魔，那扇正在关上的城门就是硕大的恶魔之嘴。

    它张开了血盆大口，对着他们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正欲噬人，令人惊慌。

    晚风吹过，发出像是奸笑一般十分尖利的声音。

    她仓惶地退后了几步，回头正想要找到楚轩，却发现夕阳最后一缕光撒在楚轩身上。

    光线奇异地穿透了他的身体，延伸到了正在变得黑暗的宫殿之顶。

    像是给堕入黑暗的宫殿，点亮了一盏灯。

    那盏灯，随着恶魔的呼吸在黑暗之中不断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但也是就是这么一盏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宛若一根钉子，死死将那只巨兽钉在了原地，不得寸进。

    它在狂怒，它在嚎叫，但无济于事。

    “怎么了？”高大的王侠轻轻摸了摸朱雯的脑袋。

    朱雯猛地惊醒，发现刚才似乎都是错觉，天色渐晚，整座孤山王宫也陷入了黑暗。

    但窗户中亮起了灯光，有不少人影走过，其中响起了觥筹交错的宴会声音，十分热闹。

    仿佛刚才看到的诡异场景，都是错觉。

    她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应该没没什么，可能看错了。”

    “那跟上队伍吧，我总觉得这里不安全。”王侠皱着眉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禁军血统很敏感，他来到孤山之后，总感觉全身不舒服，没有比之迷雾山脉之中好上多少。

    朱雯乖巧点头，马上转身跟上了大部队。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一扇扇窗户中，隐隐绰绰的人影，全部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每一个身影都朝着外面，双手扶着头，保持着一个姿势，注视着他们一行人离去。

    一动不动。

    像是固定的雕塑。

    “呵。”

    一个不带感情的虚幻声音响起。

    一瞬间，人影尽皆消散。

    十点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