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话 锈刃焚心

类别:科幻灵异 作者:我妻寒十字数:5539更新时间:25/05/01 11:04:49
    “我回来——”何汐刚刚拖着血宴回到战舰,推开会议室的门,眼前的景象就让她浑身一僵,声音也卡在了喉咙里。

    只见数名全副武装的军人持枪围住宵夜,黑洞洞的枪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灵灵和羽风站在一旁,脸色苍白,既想上前阻拦,又不敢轻举妄动,生怕暴露自己是异能者的事实。

    “宵夜?!这是怎么了?!”何汐下意识喊出声,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她。

    军人们齐刷刷地抬起枪口,长官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的身形与面部轮廓,似乎是在确认什么。随即冷笑一声:“果然是你,童话剧上那个会操纵火焰的‘恶毒皇后’。”

    宵夜眉头紧锁,脸上依旧挂着那抹从容的淡定,但眼神已经冷了下来:“长官,这其中恐怕有什么误会,她只是我们的演员,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误会?”长官嗤笑一声,“她当众使用这种怪异的能力,差点伤及民众,还对着军方出言不逊!!这可不是什么‘表演’能解释的!如此危险的人物,和外面那些怪物有什么区别?!”

    何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童话剧上失控的异能暴露了。她咬了咬牙,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冷硬:“你们有什么就冲着我来,别为难宵夜!!”

    “还算你识相。”长官冷哼一声,挥手道:“带走!”士兵们立刻上前,但走在最前面的红狐却突然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何汐的脸,瞳孔微微收缩——卸了妆的她,竟和他记忆中的姐姐有几分相似。

    ——像。

    太像了。

    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刀划开,何汐的皮相突然裂成两半,露出底下另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姐姐的脸,那张他亲手合上眼睛的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十几年前的血夜,姐姐的尸体倒在血泊中,蓝紫色的长发被血浸透,黏在苍白的面颊上。她的喉咙被割开,鲜血喷溅三尺,染红了整面墙壁。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至死都睁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活下去……”

    而此刻,何汐的紫发在灯光下泛着微光,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姐姐的辫子是细长的,像垂落的柳枝,而何汐的辫子却蓬松柔软,像某种小动物的尾巴,可那发梢的弧度、那微微翘起的倔强,简直如出一辙。

    红狐的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耳边嗡嗡作响,甚至没听见长官的怒吼。

    “红狐!!你他妈在发什么呆!!”长官的咆哮终于将他拉回现实,他猛地回神,却发现自己的枪口不知何时已经微微下垂。

    “我……”他的喉咙发紧,几乎说不出话。

    长官怒不可遏,一把推开他:“废物!我自己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猛地从侧面冲了出来。

    “谁敢动她!!”陈叶一个箭步上前,双臂一展,直接拦在何汐面前。他自幼习武,动作迅猛如虎,军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一个侧身撞开两人。

    “啧,麻烦!”长官怒喝一声,“制服他!”几名军人立刻扑上去,但陈叶身形灵活,拳脚如风,硬是和几个训练有素的士兵拉扯了几个回合,僵持不下。

    “哎呀呀,各位小哥,有话好好说嘛~”此时此刻,一道慵懒带笑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紧接着,无数绷带如灵蛇般从血宴手中窜出,瞬间缠住了军人们的脚踝,让他们动弹不得。

    血宴倚在门框边,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容,手指轻轻一勾,那些绷带便收紧了几分:“你们要是再乱动,我可不敢保证这些绷带会不会勒断谁的腿哦~”

    军人们脸色一变,挣扎了几下,却发现绷带越缠越紧,根本无法挣脱。

    长官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他的声音仿佛要掀翻整个战舰:“你们这是要公然对抗军方?!”

    宵夜叹了口气,眼神冷冽道:“长官,我们只是不想让事情闹大。如果你们非要强行带人走,那恐怕……我们也只能不客气了。”

    “既然你不识相,老子也不介意和你彻底撕破脸!!”听了宵夜的话,长官满脸怒容,“全体听令,射击!!打死这两个碍事的小鬼!!

    “宵夜不要扩大矛盾!!我和他们走就是了!!”眼见一场厮杀即将到来,何汐嘶声呼喊道。而军人们已经纷纷举起了枪,枪口对准了血宴和陈叶二人。但此时宵夜忽然抬手,声音冷静而沉稳:“等等。”

    长官冷笑:“怎么,终于肯交人了?”

    宵夜深吸一口气,再次开口时脸上已经恢复了那副从容的表情:“长官,我们愿意配合军方调查,但她必须留在X协会。”

    长官眯起眼:“你他妈当我是傻子?”

    宵夜给了何汐一个眼神:“当然,作为交换……X协会可以协助军方完成一些‘特殊任务’。”

    何汐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宵夜。

    ——他在说什么?!

    长官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权衡利弊。眼下,这个会操纵火焰的神秘女孩对军方而言价值不凡,如果硬抢,也会彻底闹僵了与宵夜的关系,但若能让他们“自愿”合作……

    “好。”长官最终冷笑一声,“但别耍花样,否则……”他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何汐,“后果你们清楚。”

    军人们终于收起武器,列队离开。红狐走在最后,临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何汐,眼神复杂到难以解读。

    会议室的门“砰”地关上,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房间里的人们都宛如刚刚经历完一场大战,宵夜立刻瘫坐在椅子上,灵灵长舒一口气,羽风和陈叶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血宴则再次打开会议室的门确认,以防军方的人躲在门后偷听。

    何汐终于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皱起眉头:“这下麻烦了,异能的事情暴露了,这群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灵灵在一旁小声嘀咕:“都怪你,何汐!非要那么冲动……这下你闯了大祸了!!”

    何汐瞪了她一眼,但还没开口,血宴已经笑眯眯地插话:“对呀,灵灵小姐,你昨天在舞台上落荒而逃的样子,可比我家Master可爱多了呢~”

    灵灵气得涨红了脸:“你……!”

    “好了,都别吵了。”宵夜打断他们,神色凝重,“军方既然盯上了我们,接下来恐怕会有更多麻烦。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应对。”

    何汐沉默片刻,忽然抬头看向红狐离开的方向,喃喃道:“那个军人……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

    血宴眯起眼睛,若有所思,又带着一丝醋意:“哦?Master对他有兴趣?”

    何汐白了他一眼:“别胡说,我只是觉得……他好像认识我。”

    ——或者说,他认识的,是某个和她很像的人。

    战舰的金属走廊冰冷而漫长,红狐的军靴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舰外树林的尽头还隐约能看到贸易之城永不熄灭的霓虹,绚烂得刺眼。他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驱散那股挥之不去的眩晕感。

    ——然后,他闻到了血的味道。不是战场上的硝烟与铁锈,而是更遥远的、更粘稠的……童年的血。

    ……

    那天的阳光很好。

    8岁的红狐赤着脚在泥地上奔跑,身后是姐姐清脆的笑声。她手里攥着一把蒲公英,轻轻一吹,白色的绒毛便漫天飞舞,像一场小小的雪。

    “抓到啦!”红狐猛地跳起,扑向空中最大的一朵,结果摔了个狗啃泥。姐姐笑得前仰后合,蹲下来用袖子擦他脸上的土:“笨死了,蒲公英又不是蝴蝶,你扑它干嘛?”

    红狐不服气地鼓起脸,语气中带着孩童的纯粹:“我抓到了就能许愿!”

    “那你要许什么愿?”姐姐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我要……”他歪着头想了想,突然眼睛一亮,“我要和姐姐永远在一起!”

    姐姐愣了一下,随即用力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傻瓜。怎么能和姐姐永远在一起呢?你长大了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的。”

    他们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那群人的。

    枪声炸响的刹那,姐姐猛地拽住红狐的手腕,拖着他往巷子里钻。可贫民窟的巷道太窄,暴徒的脚步声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

    “分开行动!”领头的男人戴着战术面罩,让人看不清他的容颜。声音冷得像铁,“A组处理掉大人,B组带走小孩——动作快!!”

    红狐至今记得那些人的装束——黑色战术靴,腰间别着砍刀,枪管上缠着鲜亮的红布,像极了鲜血的颜色。他们像割麦子一样扫射着奔逃的居民,鲜血在土墙上泼出狰狞的涂鸦。

    整个贫民窟到处都是厮杀的残忍景象。无奈,姐姐只能把他塞进一个废弃的油桶里,手指死死抵在他的嘴唇上:“别出声,别动,别回头。”

    然后,她转身冲了出去。

    但红狐还是回头了。他看见姐姐张开双臂拦在巷口,像一只护崽的母狼。她的声音在发抖,却依然在喊:“这边没有人!!去别处搜!!”

    带着面罩的领头的暴徒笑了。

    刀光一闪,红狐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失去了声音。他看见姐姐的喉咙裂开一道鲜红的线,血像泼出去的水一样溅在土墙上。她的身体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反而踉跄着往前扑,死死抱住了那个人的腿。

    “不许……过去……不许……”

    她的嘴唇在动,可涌出的全是血沫。暴徒不耐烦地踹开她,骂了句什么。姐姐便像破布一样摔在地上,眼睛还望着油桶的方向,瞳孔一点点扩散。

    而红狐缩在黑暗里,指甲抠进掌心,咬破了嘴唇也不敢哭出声。

    暴徒们离开后,贫民窟死一般寂静。

    红狐从油桶里爬出来,双腿发软,几乎站不稳。他跌跌撞撞地跑到姐姐身边,跪在血泊里。姐姐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天空,仿佛还在寻找他的身影。

    红狐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的眼皮,为她合上了双眼。

    “姐姐……”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眼泪砸在姐姐苍白的脸上,和血混在一起,像凋零的花。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刺眼的阳光中模模糊糊出现了几个身影,红狐摇头,一张和善的脸出现在了眼前。

    “孩子,别怕。”穿着救援队制服的男人蹲下身,朝他伸出手,“暴徒已经被赶跑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红狐的瞳孔剧烈颤抖。男人的袖口沾着血,但胸口的徽章闪闪发亮。

    “姐姐……”红狐嘶哑地开口,眼泪又涌出来,“我姐姐还在这里……求求你们救救她……”

    男人的表情僵了一瞬,随即更温柔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担心,医疗队正在照顾伤员。你先跟叔叔走,好不好?”

    他的掌心躺着一颗彩色糖纸包裹的水果糖,在阳光下折射出梦幻的光。红狐愣愣地接过糖,指尖碰到男人温暖的手掌。

    ——而这只手,五分钟前还握着对讲机冷静地下令:“B组注意,优先带走6-10岁健康儿童。”

    男人牵着红狐的手缓缓离开。而巷口血泊里,姐姐的尸体被白布草草盖住,只露出一截苍白的手指。“医疗队”正用黑色裹尸袋装运其他死者,有人不耐烦地踢开挡路的手臂。

    “他们在救她吗?”红狐哽咽着问。

    男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当然。”

    ……

    …………

    “红狐?”

    战友的声音将他猛地拉回现实。红狐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军刀——那是长官拜托他暂时保管的,和当年割开姐姐喉咙的那把一模一样。

    “……没事。”他哑着嗓子回答,抬手蹭了下眼角,却发现自己的眼眶早已湿润。

    红狐走出战舰,看到贸易之城的霓虹依旧闪烁,可他的视线却无视那些虚假的光,落在了身后——何汐的背影仿佛刚刚才消失在自己面前,紫色的长发在灯光下像一团燃烧的暗火。

    她为什么……会和姐姐那么像?

    ……

    魔方基地坐落在一片被魔气污染的荒野深处,四周扭曲的血红色藤蔓如血管般爬满建筑外墙,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败的甜腥味。偶尔有低阶魔物从阴影中窜出,又被高阶的同类撕咬致死。尸体迅速被地面蠕动的植物根系拖入地下,成为养料。

    基地内部,医疗室的灯光惨白。

    颜坐在床边,手指轻轻抚过莉莉丝背上那道即将愈合的伤痕,眉头紧锁。

    “还疼吗?”他低声问,声音里压着怒意。

    莉莉丝眨了眨水润的眼睛,柔弱地缩了缩肩膀:“不疼了……哥哥别担心。”她故意让衣领滑落几分,露出更多雪白的肌肤,“只是想到那天那个大姐姐的眼神,我就害怕……”

    颜的指节骤然捏紧,指腹在莉莉丝伤口旁按出一道红痕:“那个疯女人!”他咬牙切齿,“这种恶毒的女人,是天生的坏种!!简直就是死不足惜!!”

    莉莉丝“呀”地轻呼一声,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却不着痕迹地往颜怀里靠了靠:“哥哥别生气……那个大姐姐只是太在乎你了,才会对我这样……你捅她十几刀也未免太过激了……”

    “在乎?”颜冷笑,“她那种人懂什么叫在乎?我看她的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她不可能爱任何人,她只爱她自己!!在她看来,全天下所有纯洁美好,值得被爱,能与她丑陋的外表和内心形成对比的女孩子,都是该死的,所以她才会这样对你!!”

    “莉莉丝好害怕……如果哥哥没有失忆,现在在哥哥怀里的会不会就是那个大姐姐?而被哥哥憎恨的又会不会是莉莉丝呢?”听着颜的怒骂,莉莉丝垂下睫毛,掩去眼底的得意。她的手指悄悄爬上颜的手腕,指尖暧昧地摩挲他的脉搏:“呜呜,莉莉丝好愧疚……哥哥对我这么好,大姐姐一定恨死我了……”

    颜正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哟,这伤口再不处理就要愈合了吧?”欺诈师倚在门框上,手里把玩着一枚染血的硬币,“需要我帮你们叫个茶艺师吗?毕竟再演下去,我怕这屋子要被绿茶腌入味了。”

    颜猛地站起身:“你他妈——”

    “我他妈说错了吗?”欺诈师歪头,硬币“叮”地弹上半空,“莉莉丝,你上个月不是还跟风彦在书房‘深入交流’吗?怎么,现在改走清纯路线了?”

    莉莉丝的指甲掐进掌心,脸上却绽开更甜美无辜的表情:“哥哥,她怎么能这样污蔑我……”

    颜的脸色阴晴不定,他死死瞪着欺诈师,仿佛要冲上去撕碎她的脸皮。

    “别误会,我不是来替谁说话的。我只是觉得你们三个,一个比一个恶心。”欺诈师轻笑一声:“如风,你知道吗?那个缠着你的紫发女,在X攻打协会一战时,被我用能够令人生不如死的‘钻心符’击中了。”

    硬币再一次被“叮”地弹起,在半空翻转,映出颜饱含怒意的面容,“她疼得倒在地上不停抽搐,指甲全抠进地板里了,也没人像你心疼莉莉丝这样魔怔。”硬币落下,被颜攥进掌心,“不过她活该,谁叫她那么招人嫌。”

    “而你捧在手心里的妹妹莉莉丝……”欺诈师突然俯身逼近颜的脸,声音陡然阴冷。

    “——擦破点皮你就疯了一样要全世界陪葬。”她讥讽地歪头,“怎么?听莉莉丝的描述,那个女人还挺在乎你的吧?是你失忆前的旧相识吧?那她被你捅了十几刀,血都快流干了,你连看都没多看一眼吧?”

    颜猛地砸碎盛着医疗器具的盘子,眼中翻涌着扭曲的暴怒:“她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的嗓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一个靠吸食女孩子痛苦活着的畜生,也配和莉莉丝比?!”

    “至于那个女人……哈,装什么深情?她要是真在乎你,怎么不干脆死在你刀下?非要半死不活地吊着,演一出‘我为你付出一切’的苦情戏?看着就恶心。”欺诈师踱步到颜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最后是你,失忆前是个优柔寡断的废物。失忆后是个疯狗一样的蠢货。自己同时招惹两个女人,又不想替自己的行为买单,只能在这无能狂怒!”

    颜暴怒,一拳砸向欺诈师,却被她轻巧避开。医疗室陷入死寂,只有血色藤蔓在外墙窸窣爬动的声音,而莉莉丝突然抽泣起来。

    颜深吸一口气,立刻转身搂住她:“别理那个神经病。”他轻拍她的后背,却没看见怀里的少女朝欺诈师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欺诈师翻了个白眼,转身时故意晃了晃手中的符咒:“建议下次装纯换个台词,‘哥哥’这个词快被你叫出包浆了。”

    随后门重重关上,医疗室内,只剩下颜粗重的喘息,和莉莉丝死死攥紧的床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