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会害怕吗？对我们的明天

    神之门静立于战场的边缘，纵使是刚才那般激烈的战斗也没有令其受到任何损伤。

    白识顺着石阶，一步步走到了那恢宏无比的神之门下。

    白识伸出手，触碰上了神之门。

    神之门微微亮起光芒，但是此时却还未向白识敞开。

    随后，白识身躯之中寄宿着的太阳法则开始微微涌动，似乎是在展示着力量。

    感受到了白识体内足以成为律法的法则，神之门上的光芒更加闪耀，如同实质般的涌出。

    白识任由那道光芒冲刷自己的身躯，随后被那光芒拉入门中。

    静静的漂浮在空中，光芒内部顿时传来了一股强大的吸力，正在渴望着力量。

    托莉娜之前曾跟白识提起过。

    根据神之门建造者的角之民族的传说，假如是真正由上天选中的神，那么即使穿过神之门也不需要任何的代价。

    无论是祭品还是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因为那是天选亦是唯一。

    只不过从现在的这番情况看来，白识想要穿越神之门，还是需要付出些代价的。

    因为他并不是被神之门所选中的神。

    对于这不知真假的传说，白识只是笑笑，并不在意。

    不如说，假如白识是因为被谁承认才成为了神，这事情才更加令他失望。

    拔出了勇者之剑所以才成为了勇者什么的，未免太可笑了。

    是因为能做到拯救世界，所以才成为了勇者、使用的剑才是勇者之剑。

    此时还不是需要祭品的时刻，只是寻求开启门扉的力量。

    至于之后所需的祭品，白识也早有了打算，用自身的力量去填补。

    白识体内涌现出庞大的魔力，逐渐填补那些神之门所需要的能量。

    随着大量的魔力注入其中，神之门正式启动了。

    金色的光芒包裹白识，渐渐的令他的意识沉寂下去。

    ——

    破晓时分，在窗帘被拉起的昏暗房间之中，只有电脑的屏幕仍在闪烁着光芒。

    在电脑屏幕上展现着的界面，正是最新脑机设备CCB（Conscious Convergence Beacon）的自定义游戏兼容界面。

    白识从电脑桌下爬起身来，混乱作息导致的头疼此刻令他很是难受。

    看向那移植进度卡在99%的《艾尔登法环》，白识迷茫的摸了摸脑袋，眼睛还有些睁不开来。

    “……怎么回事？”

    “移植游戏的时候睡着了吗？都从椅子上滑下来了……”

    看清了那显然卡住、移植失败了的进度条，白识叹了口气。

    “唉，结果还是没有办法用脑机玩上老头环吗？”

    “我还想要身临其境的体验一下热血沸腾的厮杀呢……”

    白识看了一眼时间，此时已经是凌晨的五点一刻，重新尝试一遍也来不及了。

    假如是平时，那么白识可能会直接上床继续一觉睡到天亮，或者是干脆打开游戏，直接干到上班为止。

    但是看着自己的手，白识此刻莫名的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过去令他无比热衷的各种游戏，此时却完全没有任何打开的欲望。

    只不过，无论白识怎么想，都想不出个缘由。

    最终他只能把这一切都归结于‘耗费一晚时间移植却失败’的这事。

    看了一眼时间，白识拉开了窗帘。

    目光所及的一切，全部都是钢筋混凝土建造的高楼，让他的视线轻易迷失在了这片钢铁丛林之中。

    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头钢铁巨兽一般，不断的前进着。

    每一个人都不是身为‘人’的个体，而是组成机械的一颗颗螺丝和齿轮。

    秩序井然，离开了谁也不会停下运转。

    这个世界或许没有那么理想和美好，和童话沾不上边，但是在白识的眼里也并不坏。

    然而……白识再度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他想要的，似乎不是这样的世界……

    白识站在窗边，完全不像是过去的他自己一般，莫名沉静的思考着。

    就好像……有什么更加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去做。

    但是，他却想不起来了。

    在已经有光芒照出的城市边际线上，一轮微红的太阳边缘终于升起。

    “太阳……”

    白识看着那日出，有些出神。

    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看见过日出了呢？

    不，别说是日出了。

    就连平日里，也没有几次去注意‘太阳’这与每个人生存息息相关的重要事物。

    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识已经热泪盈眶，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不，他不应该在这里才对……

    看着那半露的晨曦，逐渐的，白识回想起了一些宛如梦境般的画面。

    在那些记忆之中，他一路从最弱小的战士开始征战，在血与火的征战中不断的成长。

    他战胜各个半神、征服的版图占据大半个交界地，几乎要成为了艾尔登之王。

    在那之后……在那之后的事情是……

    白识突然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脑后。

    在那发丝的掩埋下，什么也没有。

    意识到了这一点，一股违和感顿时真正的浮现在白识的心中。

    白识低下了头，双手捂住脸，陷入了沉默。

    当再度抬起头时，软弱和迷茫已经消失，自信而张扬的笑容重新回到白识的脸上。

    “原来是这样啊……神之门。”

    “竟然让我回到了这片回忆之中。”

    环顾四周，看向和记忆之中完全一致的、自己生活了许多年的小屋，白识很是感慨。

    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世界，简直就跟是真的一样。

    轻轻摇了摇头，白识小声的自言自语道：

    “难怪神需要王的牵引……”

    “对于内心最深处的回忆，所有人都会在此迷失的吧。”

    无论是多么强大的人，在最弱小迷茫的时候，也都不过是那样罢了。

    而且没有人会比自己更加清楚当时的情况。

    由王牵引着神，彻底的心意相交，将心中最后一点迷茫消去，与过去的‘人身’划清界限。

    所谓的神就是这样，与‘人’相去甚远。

    但如果没有王的牵引、自己也无力唤起那股意志，可能就永远陷入虚无，成为神之门的养料。

    而现在白识所面对的这个梦境，需要他舍弃掉的最后一点东西……

    白识认为，大概是那一点留恋吧。

    假如白识心中还怀揣着对过往的留恋，那么就会在梦中继续过着那往日的生活，直到迎来早已想象过的默默无闻的结局。

    但是白识已经不会再回到这里了，不会回到这个他生活过数十年的世界。

    白识面带微笑，很是怀念的看着这个房间中的一切。

    因一直坐在一个地方而留下凹陷的沙发、急忙起身时总会撞到膝盖的那条桌腿、翻身时总是短了一截却一直没有换的充电线……

    每一个细小痕迹，都是他过往存在的证明。

    但是白识已经并不留恋了，包容了过去，释怀了。

    检查完煤气和水龙头，白识关上了灯，切断了电源。

    对空无一人的房间最后看了一眼，白识轻轻说道：

    “我走了，再见。”

    “……不，再也不见了。”

    白识转过身去，没有任何的留恋，推开了房子的门。

    在那屋外什么也没有。

    并没有钢筋混凝土的大楼，也没有滚滚穿行的车流。

    在门扉之中，只是一片纯白色的光芒。

    白识没有犹豫的走入其中，被耀眼的光芒包裹。

    当白识的身影彻底消失了以后，在这房间之中，本应息屏的电脑却再度亮起。

    未完成的进度悄然跳动——100%——

    白识睁开眼，入目的是一片开阔的天空。

    在远处的群山之上，太阳的光芒刺破云层，无比的耀眼。

    白识收回视线，低头看向脚下，被青苔覆盖的阶梯不断延伸向下。

    而一个无比熟悉背影正在那阶梯下方的露台上等待着他。

    那是一个罐头般的可靠骑士背影，锁子甲上披着一块绿色的披肩，头戴一个插着红色羽毛的铁头盔。

    当白识靠近过去的时候，正好听到他厚重头盔下传来的声音：

    “太阳真是伟大，宛如一位超凡的父亲。”

    “真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像太阳一样巨大又充满热力……”

    白识走到了他的身后，一屁股坐在了阶梯上，轻轻笑了起来。

    “模仿的还挺像……”

    那道身影转过身来面对白识，头盔下传来了同样的笑声。

    “怎么？不喜欢这身吗？”

    “我可是觉得很好、很有意义，才特意挑着穿出来的。”

    那个‘太阳战士’伸手摘下了自己的头盔。

    头盔摘下，展露在白识面前的，俨然是和他完全一致的容貌。

    刚才白识听着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此刻见到了容貌，他也就彻底明白了。

    对面的那人，似乎是他潜意识一般的存在，说是他自身也无妨。

    对话自己的内心，原来这种事情也是会发生的吗？

    面对另一个自己的问题，白识笑了笑，回答道：

    “不，怎么会呢？”

    “不如说，我很高兴。”

    “如果是我来选择的话，我肯定也会选这一身的。”

    ‘白识’哈哈的笑着，再度对白识开口道：

    “按照正常的发展来说，我们之间应该有一场激烈的碰撞。”

    “像是正常的那些幻境和破除心魔一般，以此让你坚定自己的信念什么的。”

    “比如说来热血沸腾的打一架，或者唇枪舌战一番，或者干脆是想要将你取而代之。”

    “但是咱们到底什么样子自己也清楚，我就放放水了……”

    ‘白识’顿了顿，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随口提了一嘴：

    “啊，其实也不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神之门内有股力量，见到你没有王的牵引，可能会迷失，似乎想要趁机占据咱们的身躯。”

    “不过刚才我已经把它给解决了，所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挡在你的道路上了。”

    ‘白识’面带微笑的看着白识，平静而自然。

    他伸出了手，轻轻的为这一路颠沛鼓起掌。

    “恭喜你，‘我’。”

    “走到这一步，其中究竟有多么的不容易，我全都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

    “有惊无险的度过这么多的磨难，你成长了不少呢。”

    “身体更加强壮了、有了坚定的信仰……”

    “更重要的是，还有那坚强的内心。”

    掌声渐渐停下，‘白识’走到了白识的身前，再度开口道：

    “但是，我还是会问你几个问题，你只管顺从内心回答就是了。”

    “只不过，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你成神。”

    “因为这是你自己心中的问题，我只是代你问出口。”

    ‘白识’注视着白识的双眼，开口说道：

    “光芒，终究有会熄灭的那一天。”

    “就算是庞大的星体、乃至是无与伦比的太阳，也有无法再散发光芒的那一刻。”

    “虽然这时间久远到以人身无法想象，但是这世间并没有真正的永恒。”

    “你应该知道的、你不会不知道的。”

    不等白识回答，对面的‘白识’继续说道：

    “而且，最关键的是意志本身。”

    “那些星空之间的外在神祇们，无论是太阳、重力、还是无形之母。”

    “祂们和交界地上的外在神祇们不同，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存在。”

    “祂们原本就是星体，又诞生了自我的意志，因此才能掌控住那与生俱来的力量。”

    “而你却不同，你只是一个人类罢了。”

    “以一个人类的意志，你要去掌控那么庞大的权柄吗？要背负起那么沉重的责任吗？”

    “这可不是癫火之王，或者腐败女神那种存在就能掌控的力量。”

    “而是要达到‘盖亚’那般，星球意志的级别才有可能做到的事情。”

    “何况你还要把意识下放，微观到自己国度的管理？”

    “能够做到吗？有办法做到吗？”

    “会害怕吗？对我们的明天。”

    白识面对这疑问，默默的双手环在胸前，闭上眼睛思考起来。

    这并不是在泼冷水，这是白识必须面对着的事情，也是他早就已经在心中知晓的。

    白识低下了头，轻轻笑了起来，笑得越来越大声。

    过了一会儿，白识睁眼看向对面的自己，轻轻的开口回答道：

    “害怕吗？也许吧。”

    “不过恐惧并不是什么问题，提出这个问题也没有意义。”

    “因为那只是一种存在人意识之中的情绪罢了。”

    “它让人们对现实中暂时不存在、甚至可能不会面对的事物产生警惕。”

    “恐惧只是一个警钟，我们真正要面对的并非恐惧，而是真实存在的威胁、危险。”

    “至于面对那些你问我能不能做到的事情……”

    白识轻轻笑了起来，看着自己，眼神中绽放着自信的神采。

    “能做到的。”

    “就算是不能做到的，我也会做到。”

    “我们的未来很光明。”

    “所以，我想我大概不会害怕明天。”

    “那些会让人产生畏惧的威胁，就由我全部一手粉碎。”

    “那样庞大的责任和负担又如何？背负世人的命运又如何？”

    “还要我背负多少东西，尽管说吧。”

    “因为我就是足以承载一切的神王、我就是太阳。”

    白识抬起头来，认真的看向对面的自己，振奋激昂的开口道：

    “我们的事业是如此正义，因而不畏惧成为世界上最瞩目的存在。”

    “我要这样做，不是任何的人或者神要求我的，而是我自己如此想着。”

    “正是如此，我绝对不会因为任何险阻与艰辛就放弃。”

    “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我深知这一点。”

    “就算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也依旧有着不知道的事情、有着做不到的事情。”

    “但是假如无法全知，那么就以此身为薪，化为拥抱有限可能性的烈日。”

    “——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行所为皆为正义。”

    得到了白识的回应，‘白识’很是开怀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好样的。”

    “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相信自己是不需要理由的。”

    “接下来，就该迎接属于你的成神仪式了。”

    “就让神也恐惧你、就让天也敬畏你吧！”

    他冲白识挥了挥手，身形开始缓缓化为虚幻，周围的场景也开始模糊。

    “精神点，别丢份了……”

    突然之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形消散的速度立刻减慢了许多。

    ‘白识’重新戴起头盔，高举起双臂，放声大喊道：

    “Long may the sunshine！”

    白识先是一愣，随后顿时笑了起来。

    确实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他其实也一直很想这么放声大喊一次的。

    白识张开双臂，对着和他怀揣同一个理想的自己回应道：

    “Long may the sunshine！”

    耀眼的太阳光芒在天空之中绽放，彻底的穿透云层，将这片幻梦消融。

    白识看着自己的内心消失，自来到交界地以后的一切回忆，如同电影般一点点的铺展在他面前。

    这是一段相当美好，令人记忆犹新的旅途。

    那其中有着爱、恨、正义、杀伐……有着他所经历所拥有的一切……

    与一个个强敌之间的拼死搏杀，有惊无险的一次次取胜。

    最开始只不过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就算是有着风灵月影的力量，生存依然是一个问题。

    但是现在却已经无需依赖那力量，白识本身就已经是莅临交界地最顶端的存在了。

    那一个个悲剧与遗憾已经逐渐被他改变，并且交界地的未来也会更加彻底的改变。

    究竟怎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白识并不知道这条道路最终通往何处，但这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光明的道路了。

    所以无论最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白识都能平静的接受。

    一切的困顿与犹豫都烟消云散，这种大彻大悟的释然感觉令白识这么的着迷。

    就好像他的前半生始终站着，现在却第一次坐下了一样。

    在幻梦消散之时，白识依然只是静静望着那烈日，像是承诺一般缓缓说着：

    “就以此身为薪，燃至最后一刻吧。”

    “只要我坚持一天，那么光芒就不会消失。”

    “我将是黎明时的第一束破晓，亦是黄昏时的最后一束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