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县衙回家之后已经是日暮之后了,吃过晚饭后,陆淮安坐在堂屋的椅子上左思右想,久久没有困意。
他仔细回忆着案发现场,今日午时他特意又去了一次银库仔细查看了一番。
可惜尸体都已经被搬走了,只用了白石灰绕着尸体一周描了形,白天人多,他也不好上前掺和,所以并没能仔细看清尸体死时的伤口。
只能依稀看出应该是短刀割伤,但是方向、力度这些细节因为离得较远,他就不得而知了。
陆怀安脑海中反复的琢磨着现代刑侦中的几个关键点,现场勘查、走访调查、尸检等。
他前世就是一名警察,可惜直到救人溺水之前他都一直是一个民警,没能如愿进入刑警的队伍。
但多年来他还是日复一日的看各种刑侦书籍,虽然没能亲自办过刑事案件,但他从书里学来的东西在这个朝代也算是够用了。
穿越到这个朝代已经快三年了,陆淮安也凭借着出色的能力迅速从原身的一个捕快升到了捕头。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他的名字一样,都叫陆淮安,字长宁,上过三年私塾,只不过原主对于读书并没有什么天赋。反而对练武倒是表现出了过人的资质,父亲索性就让他拜刑老捕头为师,练就了一身三五人进不得身的武艺。
就在他魂穿不久前,这原主的父母就因为突发的一场瘟疫双双故去。
结合自己多年来积累的经验,陆淮安对案件展开深入的思考。
现场自己已经看过,并没有什么重大发现,唯一值得让他去琢磨的就是地上的脚印,前天夜里才下过一场雨,所以现场的脚印倒是比较清楚。
但是从脚印上面也只能看出这些人是有备而来,从地面上有序的步伐可以看的出来肯定是提前踩过点了,而且人数在五到六人之间。
走访调查的话,在这个时代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可坏就坏在万年县一到夜晚压根就没几个人敢出来走动。
这也全托了王干炬的福,自从他上任之后,这地方的匪患活动一直居高不下。
去年冬天的一桩奸杀案,拖到三月期满还没能告破,硬是被王大人从流民里面揪出一个人来屈打成招。
陆淮安今日听到有人私下窃窃私语,就当是拿这三十万两白银买他的脑袋了,只要朝廷派来一个肯办点事的知县,那他们也心甘情愿的花这些钱,大不了明年少吃几口饭,众人把这钱给朝廷凑齐了都成。
陆淮安前世虽然有时候喝多了也抱怨几句群众工作难干,当然自己背后也没少被一些百姓吐槽。
但是被老百姓骂到这个份上的官员,无论是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听说。
夜深了,陆淮安取出烟斗压上一锅烟叶子吧嗒了几口。
“咳咳......”
“到底还是现代的烟好,这玩意,呛人啊!”
一锅烟还没抽完,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陆淮安起身开门,来人是他的堂哥,陈淮平。
一个容貌端正的青年男子。
陈淮平手中提着一个食盒,放在木桌上:“这是你嫂子今天做的肉菜,特意给你留了一些,让我给你送来打个牙祭!”
陆淮安打开食盒,浓郁的东波肉香味立刻飘散了出来。
陆淮安并没客气,虽然已经吃过晚饭,但是一碗白粥和几块萝卜干下肚已经一个多时辰,肚子早就饿了,他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最肥的塞到嘴里,边吃边称赞道:“嫂嫂果然好手艺啊!”
陈淮平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吃着,觉得有些心酸,按理说他的俸银也够他一个人吃点好的,但他心里明白,这个弟弟素来对手下出手大方,自己手里从来也没有多余的银子。
陈淮平和陆淮安性格截然不同,陆淮安自幼就喜欢读书,去年乡试中举,是万年县县志记载最年轻的举人。
一直等陈淮安吃完之后,陈淮平推上房门:“我听说你今日在大堂上顶撞了王知县?”
陆淮安为堂哥倒了一杯茶,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
“怎么回事?”
陈淮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哥哥讲了一遍。
陈淮平接过茶杯,平静的注视着他:“你不该如此,这不是为官之道,你应该懂得。”
“哦?要是你,会怎么做?”
“隔岸观火,他处置了你的手下,自然有人帮他的家人写状子。”
陈淮安不解的看着他,在他的心中,堂哥一直是一个温文尔雅的君子,他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
他忍不住辩驳道:“小七是家里的独子,我是一定要救他!”
陈淮平沉默了片刻,“没想过后果?”
陈淮安脱口而出:“想过,但是我还是救了,而那种糟糕的结果不是也没发生吗?”
陈淮平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良久,摇了摇头道:“你还是没看清楚,你之所以没被人家当场掀翻台子,那是因为你有我这样一个哥哥!”
陈淮安张大了嘴想要说辩驳,可始终没有说出来。
他承认堂哥说的确实是实话,若是没有他陈淮平背后的师门做靠山,王干炬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王干炬虽然是个无能之辈,但是决不能说他不通为官之道,为了一个小小的陈淮安,确实犯不上得罪一个未来的进士。
陈淮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和他一同坐了下来,轻声问道:“这案子有线索吗?”
陈淮安摇了摇头,毕竟到现在为止,他只去过两次现场。
陈淮平细致的询问了一遍陈淮安案情的经过,之后闭目深思良久。
直到茶都凉透了,他才重新睁开眼睛,将面前杯子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告病假吧,这案子你破不了的,到时候上面追责下来,我自会替你申辩。”
说完,陈淮平走到里屋从水缸里打来一瓢凉水,说话间就要往他身上浇。
陈淮安伸出右手攥住了他的手腕,“谢大哥为我分忧,但是我,不愿意这样。”
“你放心,有我这个举人的身份在,你还不至于吃了官司,顶多脱了这身官衣罢了。”
“至于你以后的生活,我也替你想过了,就靠着我名下的百十亩地,也能保你一身衣食无忧。”
陈淮安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道:“大哥难道不想让王干炬这样的畜生被问斩吗?”
“他也是两榜的进士,身后有比我要多出不知多少的官员为他撑腰,扳倒他谈何容易?”